《旅游法》实施将满一年
去年10月1日，我国首部《旅游法》正式实施。其中规定——
“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价组织旅游活动，诱骗旅游者，并通过安排购物或者另行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
旅行社组织、接待旅游者，不得指定具体购物场所，不得安排另行付费旅游项目。但是，经双方协商一致或者旅游者要求，且不影响其他旅游者行程安排的除外。
发生违反前两款规定情形的，旅游者有权在旅游行程结束后三十日内，要求旅行社为其办理退货并先行垫付退货货款，或者退还另行付费旅游项目的费用。”
“我当时的理解是，以后跟团游，行程里只有旅游线路和景点、住宿的安排，不会再有到购物点购物的安排，如果我想去购物，可以在自由活动的时间去。”翟子佳(化名)说，8月底，她跟团去了一次泰国，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旅行社已经把我们去购物点的行程设置好，应该是纳入‘但是，经双方协商一致或者旅游者要求，且不影响其他旅游者行程安排的除外’这一条。”
采访时，记者从多位近期有跟团游经历的采访对象处得知，购物点依旧存在；自费项目也依旧存在；不掏钱参加自费项目的游客，还可能会遭遇一些尴尬。
不强制购物，并非意味着不去购物点
翟子佳报的旅游团是“泰国至尊五晚六日游”，8月底的价格是3499元。“从宁波直飞曼谷，当时我还特意在网上查了一下，光往返机票最便宜的也要2000多元，所以觉得这个价钱还挺划算的。”
拿到旅行社发来的行程表后，翟子佳细细地研究起来，“我发现有4个购物点，分别是行程第三天的暹罗珠宝中心有限公司、PT城皮包有限公司，和第五天的PP土特产有限公司、金暹罗蛇药研究有限公司，规定的游览时间在60分钟到90分钟。”
“购物点是泰国国家观光局指定的，一定要去，团费才会这么低。但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强制您购物消费，也不会因为游客不消费而进行辱骂。”翟子佳向旅行社工作人员询问“有这么多购物点？能不能不去”时，工作人员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听到“绝对不会强制消费”的保证，翟子佳宽了心。8月底，她和朋友一起上了飞往曼谷的飞机。
“第三天一大早，旅游大巴就拉着我们去了那家珠宝公司。一路上，名叫阿玲的当地导游一直在跟我们说这里的珠宝多么货真价实，买了多么物超所值之类的话。”
一下车，翟子佳发现，珠宝公司门外停着很多旅游大巴车，一辆接一辆，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都是被旅游团拉来的中国游客。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新鲜的表情。至少在那里逗留的90分钟里，我没有看到有哪个游客因为不愿意来购物，跟导游发生争执的。大家好像逛得都很起劲，有少数不想买东西又走不了的人，就坐在安全出口旁边的长椅上玩手机。”
在暹罗珠宝中心有限公司，包括翟子佳在内，这个20多人的团大概买了价值几万元的珠宝。“一上车，几个导游都挺高兴的，阿玲还跟其中一个买了一对宝石耳环的阿姨说‘钱花了，买到好东西了嘛，多值得’，那阿姨也高兴地笑笑，没有一个游客抱怨，大家好像都很心甘情愿。”
到达PT城皮包有限公司之前，大巴车开得极慢，翟子佳闭目养神，耳边不断传来阿玲的热情话语。
“她就说‘这里卖的鳄鱼皮、大象皮、珍珠鱼皮的包包和腰带，都是货真价实的，其他地方买不到，质量很好很好’之类。”
目的地是一幢二层小楼，所有游客挤在二层一个面积并不大的房间里，许多穿着统一制服的泰国姑娘用流利的中文热情推销。
离开泰国的前一天，行程上的4个购物点已经走完，翟子佳却又被旅游大巴拉往2个购物点。
“一个是卖燕窝的，一个是卖乳胶床垫枕头的。导游说是我们团里有游客要求要去，在不影响行程的前提下，才拉我们去的。去完后，跟团导游还让我们一个个在纸上签字，说明赠送的这两个购物点是我们同意去的。”翟子佳说，“但整个过程里，确实没有强迫我们购物。”
后来，翟子佳算了算，在泰国的六天五晚里，两天耗在了往返的路上，剩下的四天，至少有一天耗在了各种各样的购物点里，还有一天耗在了车上——“曼谷堵车实在堵得厉害”，真正用来玩的只有两天。“泰国有特色的景点，比如大皇宫、芭堤雅的风月街，都是走马观花，来去匆匆。”
“有4个购物点。”上个礼拜，路桥人许聪刚跟团从丽江回来，采访时，他对记者表示，“没有强制购物，就感觉东西买少了，导游可能有点不高兴吧，介绍景点的时候很敷衍。”
随后，记者采访了台州市内的多家旅行社，其工作人员均表示：绝对不会强迫游客购物。
“绝对不存在强迫消费的问题，买不买都在于游客。”台州中国青年旅行社的一名工作人员说，“根据《旅游法》规定，在与游客订立合同的时候，我们会在行程里把是否有购物安排、几个点、哪家商店都写清楚。也就是说，游客在付款前都可以看到，再决定是否要参加此团。”
未参与自费项目的游客挺尴尬
9月初，翟子佳拖着大包小包从泰国回来了，“钱包彻底瘪了。”她笑笑说，“除了交给旅行社的3499元，在芭堤雅，还花800多元自费了一些项目。”
在此次“泰国至尊五晚六日游”的行程表中，有一个“天堂岛SPA中心按摩”，但旅游大巴刚从曼谷驶进芭堤雅界内，导游阿玲就推销起旅游公司的一些自费项目。
“有A、B两个自费套餐，内容就是在行程单的基础上，加了一些东西。比如800多元的B套餐，多了一场演出，SPA从一个小时延长到两个小时，在金沙滩吃的那顿午饭加餐，还多一份鱼翅和燕窝的夜宵。A套餐要1000元钱，比B套餐多一场演出。”翟子佳说，当时，这个24人的旅行团，有14个人掏钱分别买了A或B套餐，还有10个人没有掏钱买自费项目。
“阿玲收完我们的钱，就一直劝那些没有买自费项目的游客，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一直在劝。”
20分钟后，仍然维持现状，阿玲终于放下了话筒。但是，从当天晚上开始，有些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晚上，我们这些有自费项目的人，被大巴车拉去看了演出，看一场的由跟团导游陪着先回酒店，看两场的由另一名当地导游带着，没有自费的游客完全自由活动。”
第二天中午，在芭堤雅金沙滩吃午饭时，旅游团的24个人根据自费与否，分成了两桌。“自费的这桌，有一大盘螃蟹、深海大虾、野生鱼，还有好几种贝壳类的海鲜，很丰盛。”菜上齐了，翟子佳转头看了一眼“非自费桌”，“炒青菜、炒豆芽、凉拌鸡肉，就是很普通的菜，唯一的海鲜是一条清蒸鱼。”
这边，翟子佳和同桌的埋头吃得起劲，隔壁的“非自费桌”已经散了伙，人三三两两地向门外走去。翟子佳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横七竖八地扔着。
到了天堂岛SPA中心按摩，“非自费游客”的尴尬更明显了。“行程里的安排是按摩1个小时，自费的2个小时。”但走进按摩房后，翟子佳才意识到阿玲说的“一个小时基本什么都体会不到”是什么意思。
“进去之后，要淋浴和干蒸，但光干蒸就要求蒸20到30分钟，不然说达不到SPA的效果，这个时间也算在1个小时内。”
2个小时后，翟子佳来到集合地，此时，“非自费游客”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按了两下背就结束了，就一个穿衣服脱衣服的功夫。”一名“非自费游客”无奈地说道。
当天晚上，从风月街走出来，一车人被拉到一家饭店门口，阿玲拿起话筒说：“自费的游客还有一份燕窝和鱼翅粥，下去吃一下，没有的游客在车上坐着等一下，别乱走了。”
于是，翟子佳等“自费游客”下了车，“非自费游客”则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聊天、发呆或玩着手机。走到前排的时候，一个跟翟子佳说过几句话的“非自费”小姑娘拉了拉她的衣角，半开玩笑似地说：“吃快点，别让我们等久了。”
事实上，行程表里藏着自费项目，是很常见的现象。记者前后联系了7位近期有跟团游经历的采访对象，得到的答案是：都被收取过自费项目的钱，从几百元至两千元不等。
9月中旬，椒江女孩李婧花5800元报了一个“单卧单飞9日西藏游”的团。“到拉萨的第三天，自费又收了1450元，看藏舞演出、吃藏民家的饭什么的，全团十几个人都交了，我如果不交，得多尴尬……”
导游坦言，主要收入还是靠各种提成
翟子佳跟团的泰国当地导游阿玲，曾直言不讳地表示，游客在购物点买东西，导游有两个点的提成。“她说自己一个月有一万元人民币左右的收入，大部分是靠提成拿的。”翟子佳说。
在台州的一家旅行社里，阿亮(化名)已经做了六年导游，以带国内团为主。几次联系，他终于答应出来说一说，为何购物点和自费项目在行程中无法回避？
阿亮直言：“现在旅行社生意不好做，团费都压得很低，为了弥补差价，旅行社把游客交给导游时会收取人头费，导游再安排游客进指定的购物点。”
而这些与旅行社签有协议的购物点，只要有游客买了东西，回扣就会落入导游和旅行社的口袋。也有购物点按人头计算，再按照游客在购物点的消费情况给回扣。“游客买得越多，回扣越多，现在的导游，不只是讲解好，还要能多卖东西，同时又没有投诉。”
至于自费项目的存在，阿亮坦言，《旅游法》出台后，“带团去购物点管得很严，现在主要靠自费项目拿提成。我们会给游客推荐自费的游玩项目，比如在三亚，我们会推荐游客玩潜水，推荐成功就按人头拿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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