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的名字中间有个雪字吧,所以打小起我便喜欢雪。其实不光是我,长于南方的孩子每到冬天最期盼、最希冀的便是下雪。即使隐隐约约如粉末飘,也会欢呼雀跃,如果洋洋洒洒如柳絮飞了,那是要上窜下跳,兴奋异常的。但对于如“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场景,仿佛只存在于北方,南方是不会出现的,至少在我的印象里没有过。
小时候下雪的日子,如果在学校,一般都是在半节课左右静悄悄地来,一个小脑袋先发现,霎时消息便传遍了全班。在雪的撩拨下,大家虽按捺住窃喜的心情,但眼光里却交流着迫切的欲望。如果这时刚好老师也发现了,并且还大方地说:“既然下雪了,去操场上玩吧!”好了,接着尖叫声、呼喊声、口哨声夹杂着校长的训斥声便响彻在学校的上空,伴着雪花久久回旋……
如果正巧碰上休息天,一般都在傍晚时分,阴郁了一下午的天空终于在我的祈祷下飘下了几片雪花,我的脸贴在玻璃窗上,四目牢牢地盯着窗外,嘴里喃喃地念着。天很快就黑了,雪还在下,雪夜特别静寂,我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惦记着窗外,雪下得大吗?积得厚吗?屋顶和院子应该都白了吧?颇有些“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的味道。
长大后下雪的日子,一般都是在外求学的时节,在杭城便见过几次像样的雪,一次还特地跑到西湖去,想蹭蹭张岱的意境——“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雪不错,西湖也不错,却已失去了原汁原味的感动,渐渐明白了世上再不会有崇祯五年十二月的那场雪,也再不会有如雪般的那份清盈和坚净。
还有一次在汉上,因车票误了点,一个人待在室友都已回家的寝室里,空落落的,百无聊赖。这时校园里恰如其分地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一大簇一大簇的,不间断,仿佛不给你喘息的空间。我点亮了灯,倚装呵冻抄小楷《黄庭经》,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手慢慢开始麻木,脑子里却清晰得很,把“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以及“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的场景拎了个遍,想着想着,竟囫囵地睡着了……
现在,下雪的日子,一般都窝在家里。或在案上的铜瓶里插一枝梅花,生红炉子,伴着簌簌的雪子,烹酒煮茶,再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个“天晚将欲雪,能饮一杯无?”的邀约;或打开音响,在“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的歌声中,拣一本《全唐诗》,把关于雪的诗一首接一首地用书叶子夹起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读到这句,心开始放空:雪已落下,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