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秋的营地

打点行囊
进入秋的营地
打听一下，初眠
于地下的蛙。心中
的春意还有多浓
是否能唤醒回忆的
猎犬，叼回辛酸的往事

蟋蟀唱响金属般铿锵的
歌，为我送行
苍凉而悲壮。一个善于
格斗的勇者无法用自己的
利齿咬破囚禁自己的
寒冷的囚笼

年轮裸露似影碟
播录着大山无声的哭泣
腐叶早已背叛树的初衷
深深地掩藏着一个被季节
遗弃的慌言，教西风得意

打点行囊
进入秋的营地
探一探，霜有多浓
顺便，从石缝中捡回
失落很久的樵歌

　　　早逝的芙蓉
秋天啊
你到头来护不住
那朵在枝头低声哭泣的
芙蓉，任西风
一掌击落

啊，早逝的芙蓉
来不及吮干唇边朝露
舐尽母亲伤痛
便躺倒在多梦的黑土地上
化作滴滴血泪
温润秋的干渴

生生息息渴望与秋
共灿烂的芙蓉啊
如今，你已褪尽铅华
冷冷身躯，是否
还留恋滚滚红尘？
冷月下，我分明看见，倦缩
在枝头的遗憾和哀愁
被无声倾泻的秋光
浇铸成霜

　　　呵，矮矮树
呵，矮矮树
生活在密林深处最底层
一生不见天日
瘦风上爬满青苔

秋风早已漂黄绿叶
最后的几滴残露
如何能苟延成残喘
被生活扭曲了的根
像暴突于体外的青筋
支撑着贫寒的一生，岁月
发霉了，霉气真逼内脏

刀吹的伤口
雨鞭的伤口
雷劈的伤口
遍布全身，吸饱骨髓
的甲壳虫从伤口里懒洋洋
地爬出，贪婪的触须
微微颤动……
如果，有一天
你突然高大，将头颅
伸出密林之外，光合
人间笑容
如果，某个时候
有人偷偷将你腰斩
抛尸荒郊，你就
舒舒服服地晒一回太阳
啊，矮矮树，生与死
对于你都是那样的坦然，悲壮

　　　一株古樟死了
仍然不屈地站着
生前，你就是这样默默地站着
不知道什么叫疲倦和忧伤
就是这样年复年地站着
站成一片恨的沙漠、爱的汪洋
一站就是千年，千年的荣与辱

曾经相依为命的小鸟
都已绝情地弃你而去
留下的只是半边残月，一抹斜阳
而你，仍以刚劲和挺拔的坚贞
扫尽一切浮华和虚伪
无牵无挂，把自己裸露在阳光下
让西风萧索
一只残存的鸟窝，像一口斟满苍凉的碗
碗内露珠闪动，爱的回光
折射出刻骨的相思
与暴风雨搏斗过留下的痕迹
刻在失去弹性的皮肤上
使我想起当年满树穿军装的士兵
是何等的威武  和它们
组合成的绿色兵团俗血奋战时的
悲壮情景
饱吸大地精华之躯，被岁月
掏空了内心  依旧
芳香四溢，使
那群暗藏在地狱深处的白蚁
神魂颠倒
一具苔痕斑剥的骨架
一簇簇未经修饰的峥嵘鹿角
微雕成一部催人泪下的史诗

一株古樟死了
死了，仍然不屈地站着
每当黄昏，总有一只威镇长空的鹰
高高地站在虬枝上
临风远眺
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寻找些什么

作者简介：
叶廷玉，浙江黄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