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距今1600多年前，东晋隐逸诗人陶渊明以淳朴的语言、白描的手法，给世人描绘了一幅中华古代农村幽美、恬静的田园生活图景。鸡鸣犬吠，隐逸诗人之宗陶潜笔下那充满着无限的人间情趣的乡村生活环境，让后世多少热爱大自然的文人墨客和厌倦官场污浊生活的仕宦们心驰神往。

    还清晰地记得，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青少年时代的我在金陵求学，曾两次游览了玄武湖南边一座坐落在小山巅的寺庙。那个寺庙并不大，看来香火也不很旺，但寺庙却有个颇耐人寻味的美名，叫“鸡鸣寺”。可见，看破红尘、削发为僧的佛家子北和五柳先生陶渊明一样，也十分喜爱那“鸡鸣犬吠”的美妙境界，否则小寺庙的方丈这何将这个小庙命名为“鸡鸣寺”呢？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如今，我们离五柳先生听处的时代已有1600多年了。现代文明使中华大地大变模样，不必说城市高楼林立，就连城郊的村庄也都变成了楼群。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为逃避家住城内菜场附近每日的喧嚣，我把家搬迁到方山脚下。由于老城区的扩展，原先的方山村现已成面为方山居民社区了。方山社区居民日渐增多，花园处处、楼房幢幢；居民住房高的六层，低的三四层。小区内里弄纵横，小巷深深。

    现代人的生活是平安幸福的，为了美化环境，居民小区楼与楼之间种了花草树木，甚至墙角堆起假山栽上文人画士所喜爱的翠竹。但是树木中桑树是见不到的，因为居民区无人养蚕植桑，更无人养鸡（社区不允许居民畜养鸡鸭）。所以“鸡鸣桑树颠”的美妙境界，现代文明人只能从陶诗中见到，也只有就诗名展开想象的翅膀，去体味五柳先生所描写的田园生活的无限情趣。

    近年来，随着市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为了增添生活情趣，几乎家家养花，有些居民还养起了猫狗之类的小宠物。尤其是一些老太太为了避免生活寂寞，就养一条白花花、毛绒绒的小“京巴”。而青年人则更喜欢养狗，我们在街上或公园门口，甚至在上方山的石级上，常可以见到有人抱着或牵着雪白可爱的小狗去菜场买菜，去公园去山上锻炼身体。近年来，我家所在的方山社区也有好几户人家养起狗。我家隔壁的小郑就养了一条。由于有了狗，于是日里、夜里，深巷里偶尔也会响起犬吠声。

    小郑今年三十多岁，性格活泼开朗，去年，同厂的朋友家那条母狼狗一窝生了六条小狗崽，于是便送了他一条。小郑高兴得不得了，先是拿牛奶喂，后来大了一些便买红肠喂。邻居小孩也常用红肠逗它玩。这条小狼狗毛是灰色的，小郑便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灰灰”。灰灰颇通人性，摇头摆尾缠着人，十分亲昵，不但孩子爱逗它，连大人也喜欢它；我常把吃剩的肉骨头、鸡大腿骨丢给它吃，久而久之，灰灰与我也熟悉了。

    一年多后，灰灰长成一条强壮的大狼狗，样子威风凛凛，被铁链拴着，蹲坐在门口，伸着血红的长舌。它小时孩子们喜欢逗它，可现在却叫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它了。要是生人来了，它又吼又叫，拉着拴住的铁链，就要扑上前去，让来人胆颤心惊。

    夜间，小区东边人家的狗叫了，灰灰也发出了怒吼声，明代散文家震川先生归有光笔下的“东犬西吠”现象，常在我耳畔出现。虽说夜里的犬吠声常把人吵醒，令人烦厌，但有了“东犬西吠”，近一年来，我们方山小区前后两幢楼便没有听说有小偷撬门入室偷盗的事发生。我以为灰灰成了我们小区生活平安的警卫犬，应该颁发给它一枚治安奖章呢！

    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偷儿竟然打起灰灰的鬼主意来了。记得春节临近，一天夜里，只听得灰灰吼叫了几声便不再吼了，这情形令人纳闷。第二天清早，小郑依惯例去遛狗。可是开门一看狗舍，便惊得傻了眼，墙角的狗门大开，灰灰不知夜里什么时候被人牵走了，地上还丢着半根剥了塑料包装的红肠。小郑告诉我，红肠有药气味，他猜想是小偷采用江湖上惯用的手法---用蒙汗药麻昏了灰灰；灰灰吃了浸泡了麻醉药的红肠，昏头昏脑地被牵走了。盗狗贼的手段真高明！

    灰灰被偷走后，小郑去了椒江、路桥几个狗市寻了好几天，但都无果而返。可怜的灰灰是宰杀了呢，还是被远卖了呢，那就令人不得而知了。今年小郑又养了一只很会看家的黑白错杂的小“京巴”，它虽然没有大狼狗灰灰那样高大凶猛，但见了生人也汪汪直叫。尤其是夜间，一听到人的脚步声，就大声叫起来。此时，我们方山小区深巷前后几幢的狗便“汪汪汪”响成一片，好似一支群狗协奏曲。这犬吠声虽说没有五柳先生陶渊明诗中所写的那么令人神往，却也让人警觉，引人遐思，发人深省。

    作者简介：

    朱维国，浙江黄岩人，黄岩中学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