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北风的声音了!在河岸,在田埂,在窗台——我禁不住两肩一收,身子紧缩,明显感到左肩胛又酸疼了。哦,冬天又深了!在日历上一找,原来就冬至了。
我并不喜欢台州这些年来的冬天。农业没跟上工业化,没形成产业化、现代化,导致温黄平原的田地绝大多数只种单季稻,冬季的田野就不再有满眼绿油油的麦子、油菜、苜蓿、大豆。整个冬天放眼望去,只有灰色的调子。而大棚种植水果、蔬菜,所呈现给我们的只是轻浮的苍白。再因为全球性气温上升,导致台州要雪没雪,连个冬天的样子也没。如果没霜没雪,像更南方的海南一样,那也同样宜人,可这里又不能。能够不掉叶子绿着的树啊,竹啊,整个冬天绿得也不精神。想想,冬天整个儿给人不阴不阳,那有什么好心情。
所以,唯一能给冬天添色的,应该就是女性这道会流动的风景了。可是,现在女性的穿着,尤其年青的,大多数只喜欢冷色调,灰啊、黑啊,把房间把大街把世界搞得一片黯然。有些大人,甚至喜欢把小孩子也如此往色彩的贫乏里弄,搞得满校园都没个鲜花样,没点儿灿烂。
面对冬深处,我心里又是一阵恐慌——又一个年出现在脚下了,钱没积攒,好文章没写出来,再能拿什么为自己的慵懒做借口呢?
在这样的日子里,很容易想起无忧无虑的孩子时代。我不是留恋过去,但童年总是叫人回忆:滚一个冰盘,人前人后狗似的疯;或是找几块蕃薯,丢进灶洞里煨,然后饿死鬼一样巴望着;再就是看准几个草垛,与同伴们无日无夜地做打仗的游戏;或是到田里沟里挖泥鳅------这些冬季里的事,总是无比惬意。
而今,这些事,我是一个也沾不上了。寒冬里,能惬意的,除了赖床,就是晒太阳。能够独自呆在空调房里,读一本好书,或看一场颇具历史性知识性的电视,能够与好友在漫漫长夜里喝酒侃大山,都是极其快乐的事。
我对生活的希望和要求,一点儿也不高,但现实使得这些要求,往往成为奢望。且不说好友们各自顾家,各自忙碌,就是碰在一起,成家前单身的狂热也已经消失殆尽;且不说世上适合我的好书好电视不多,就是有,生活和工作的琐事也不能让我贪婪。就说赖床和晒太阳吧,也只能偶尔为之,见缝插针,过过瘾罢了。
趁着休息天,傍晚时,喝口小酒,微醉,关了手机,搁了电话,也不理家人,就独自入睡。这时,不必理会天明,沉沉的,天塌地裂也勿理。生命和时间对这时候的心情来说,是极宽容,极大方的。换一个词说,是“奢侈”啊!
可想想,孩子第二天一早起来,跑到床前叫“爸爸,起床了”。我还能赖着给她做榜样吗?又想,这一个白天里的事并不会因为休息而减少,时间也不会因为休息而休止,我还能赖在床上吗?夜里早早入睡已经是够奢侈了,我还好意思赖在床上?这一串串的想法,床是无法再赖下去了,再赖着也不会有好心境——但比起往日,还是多赖了一会,过了一回瘾的。
冬天的太阳特别令人渴望,然而,这日子也不多。在高楼林立的空间里,太阳往往被人为地拒绝。
想想这一切,实在令人心烦。但想起雪莱的诗句,改其一字用用,又涨起了希望和激情——“冬天深了,春天还会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