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土地

母亲的土地是一块风水宝地
祖母从这里汲取井水，父亲喂养牲畜
弟弟在田野上撒欢
而我一直占据着她最肥沃的那块空地
即使在欠收的年代
她也能在石缝中刨出一堆野菜

她从来不翻看这三十年的旧帐，偶尔提及
那盏油灯，近乎痴迷的表情
“它一直还亮着，他在灯下劈材
女儿在写作业，一撇一捺，方方正正
最喜小儿贪睡，梦里喊娘”
喊得她田里的花一直开放，螺子一直不停地
转，直到腰也弯了，白发像野草
勃勃生长

而今她羞于再喊我的乳名
甚至不肯抚摸一下我清瘦的骨骼
她开始吃素食，信奉斋戒
那个瞎子为她测字，把这大半生画成一张符
她虔诚地把它对折，烧成灰
洒在这块日渐苍老的土地上


     秋意浓


手无寸铁的人，躲在白桦林的后面
不肯面对这满地的落叶
那列入藏的火车，发着鸟类的鸣叫
铁轨的旁边
有人捡垃圾，有人半睁半闭，还有个无所事事的
人，随手写道：秋意浓
——这些都是居无定所的人，无去处，无前途
像被秋天遗弃的种子
结不出一粒完整的草籽

        疾

有时侯月光也会令人惊慌，她躲在树木的
背面，身边的河流潮涨潮落
有时候需要一个出口，倾听她的人
内心是深邃的海洋
“我一直在月色里游泳，体内的尘埃
逐渐被剔除”
她的湖里储满泪水，有时候是石头
无法控制时天就开始下雨
“坏天气即将逼近，你要赶快去治疗你的眼疾”
郎中束手无策，她只好用一只眼望着天空
另一只，就让它瞎掉吧


      秋天

秋过早地在体内枯萎
地址，小乔木，一截即将废弃的铁轨
那盏为我点亮的油灯

一直在枯萎。“爱情是一个骗局”
那个人被捆绑在树下
我一直够不着

曾经以为这一路很美，我不会
遇到袭击
在这个衰草败落的秋天
当我向坡下走去
几乎撞伤一只潜伏在草丛的
豹子

   为什么我要看见

为什么我要看见暗，看见夜里
隐藏的骨头
大河的源头飘来泡沫
被随意抛弃的羽毛
时间从不停止
为什么我要看见轻和苍老

总有倔脾气的人
刀锋隐藏在沉默之后
我伸出左手
拥抱对我有敌意的人
是的，现在我卸下了包袱
看见了更为锋利的一切

          飞鸟

它们从我的肋间穿出
滑过一片水域，从烟花三月到月落乌啼
或许你的箭已在弦
射不穿故事开头的惊慌

它们是一种象征，隐藏在林间
我的耳朵穿过沙尘暴
穿过墙一般厚重的叹息
聆听一段鸟鸣

它们埋伏在我的字里行间
收拢骄傲的翅膀
我无法澄清，已经有一只飞过的鸟
在我的体内撒下天罗地网

作者简介：

星语静寂，本名朱巧玲，现供职于四川乐山长征制药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