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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河(外一篇)(孙敏瑛)
2008年12月02日 16:41 来源:今日黄岩 【进入论坛】

怀想或守望

车过月河的时候,我看见一大群人分散在沿岸,他们将长长的竹竿伸向河里,然后往上挑。岸上东一堆西一堆很狼狈地搭着一些湿淋淋的水草。

正在清理河道吧!那些繁殖力旺盛的生物一大片一大片地占据了整个河面,往来的船只早已无法通过了。

又能见到那多年不曾亲近的月河了吗?我有一些兴奋——这童年时代曾给我太多快乐的地方。每到夏天,正午炎热难耐,清凉的河水里总泡着我们这些贪玩的孩子。水里的游戏是没有穷尽的,一个扎猛接着一个扎猛之后,摸上来的是满脚桶黑色纹的大蚌壳。两岸是瓜田,爬满了生机盎然的绿色藤蔓,风一吹过,叶下便露出一个个金黄诱人的小瓜来。映着月河浅浅碧波,空气里四处兜来清甜的瓜香,只嗅一嗅便陶醉了。隔了这许多年望过去,昔年的情形仍是那样的叫人欢乐,那样的叫人怀念!

车慢慢弯过山脚,眼前终于现出一片已清除了水草的河面。我的心就在蓦然间被猛地揪了一下。在我眼前的,还能算是月河么?那不过是一片黑色腐臭的污水,河面上没有云的洁白,只是一片沉沉的绝无生机的死色!

车过月河的时候,许多人正在月河边努力地将那些令人厌恶的水草高高地挑到河岸上。当中,有一些已然不再年轻了的盘着长发的背影,她们的说话声隐约传来,听不清正在说些什么,是在说埠头竹阴里的萤火?河面上匀净的月光?或者拧衣时溅起的朵朵晶亮的水花?月河曾是她们成长,步入爱情与婚姻以后长长岁月的见证呵。

从没有想过,月河会以这样的方式悄悄地离开我。原以为,它只是躲在绿叶紫花的水草下面做一个长长的梦而已。却没想到,在为简单的生活奔忙的时候,月河却一日更比一日地与我拉开了距离。从今以后,我,还有那些同我一样在外漂泊的游子风尘仆仆从遥远的异乡流浪回来的时候,再也没可能去月河里用那清亮的水波洗去满身的疲惫和沧桑了。

或许,真是那样,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在我们的心底留下遗憾来。涨了又落,落了又涨的月河如今终于不再是风景了!

诗人曾说过:“一切过去了的都会变成亲切的怀念。”但为何每每在午夜牵痛心腑,使人难以安眠的,仍是那一湾清清的水波呢?

不知它是何时进来的,那会儿我正坐在台灯下,沉浸在某段故事的章节里,我听到了扑翅声。

在肯定那不是幻觉后,便低头,果然在写字台的一个圆锥形脚上找到了一只蝉。

一只很小的蝉,却异常美丽,透明的薄翼及背壳上都有星星点点姜黄色的斑纹,翼撑起来时便有些像蝶。这可怜的家伙,唧——唧——地叫着,一点一点往上爬,它八成是将那截小小的桌脚当成树枝了。

可是才一会儿,我便发现扑翅声并不只来源于它,循声再找,居然在屋外的窗台上又找着了一只。

这回是一只大蝉,远不及小蝉的美丽,只在黝黑的硬壳上生着许多姜黄色的粉状绒毛。

它们无意间的介入让我格外开心,我知道它们就是从窗外那棵树上来的——那是窗外惟一的一棵树,尽管就生活在离我近不过咫尺的地方,年年夏天,它们却只是藏在枝柯间给我听它们的歌声,还从未有到我屋里来做客的。

我找了一只杯盖,在龙头下接了些水,可它们似乎对有漂白粉气味的自来水并不感兴趣,而且那只大的还因为我不小心捏了一下它微突的眼睛而突然发出嘹亮的叫声来以示抗议。

后来,它们被我一起关在一只大火柴匣子里休息,好一会儿都默不作声的,只是用脚爪扒拉出一些令人不安的声音,这让我的内心里突然生出些怜悯来。显然,这对结伴而来的朋友并不喜欢我的招待——尽管它们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我于是决定送它们回去。

藉着月光,我一直望着它们——这一大一小的蝉,循着熟悉的枝干缓缓地攀上,再攀上,终于隐没在高高的茂密的枝柯里看不见了,我仍站在那里,有好久,内心里充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动。

我所认识的蝉,皆是在青葱的枝柯间尽情欢唱的蝉。而在这之前,谁又知道,在潮湿阴暗的地底下,它们挨过的又是怎样漫长而寂寥的时光?且有谁会在意它们简单的存亡呢?

    这一次邂逅,于我是一次小小的奇遇,而于它们,则可算是一次大大的冒险吧!

 

【作者】: 孙敏瑛 【编辑】:林海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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