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大跃进(1958)之前,我的家乡黄岩上郑乡上郑村西北有一座木桥,长60米,宽1米多,高3米左右。桥面、桥梁和桥柱全部用木头造成。桥梁的两端比桥面各宽1尺左右,供来往行人避让之用。桥下,碧绿的黄岩溪水静静东流,白鱼、石斑鱼、细鳞鱼等各种溪鱼在水里欢乐地游来游去,竹排和木排从桥下穿过……小桥流水成了山村的一道风景。
一到夏天的晚上,村子里许多人来到桥上乘凉赏月。桥下水声潺潺,桥上清风徐徐,消除了一天辛劳后的疲惫。有些胆大的人,竟在桥上一觉睡到东方之既白。平时,砍柴的、牧牛的、耕云的、播雨的、挑猪栏的和挑大粪的都从这桥上经过。有时,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拖着沉重的步子成群结队地从桥上经过,边走边洒下辛酸的眼泪。虽然桥面狭窄,逢宁溪(镇)市日,来来往往的很多,但被挤下木桥跌入水中造成伤亡的事却从未发生过。
黄岩溪的性格具有两重性:媚似天仙,怒若疯龙。夏秋之交,黄岩溪发大水。浑黄的溪水像发疯的黄龙,汹涌澎湃,奔腾呼啸而去。上游冲下来的毛竹和树木,横七竖八地搁在桥柱之间,交织成一道“墙”,阻挡咆哮万丈的激流,这时,水位迅速上升,水头泼过桥面,不到一时三刻,洪流就冲倒了“墙”,将竹木树连同桥板席卷而去。有时还将埋得很深的桥柱也连根拔起,串连桥板的钢丝索也被绞断。黄岩溪涨得快,退得也快。木桥冲了造,造了冲,冲了再造。反反复复,写就了人和大自然作斗争的历史。
解放前,村子里有桥会组织,并有所属的桥会山。造桥用的木头,从桥会山上砍。工钱由桥会山上的收益支出。当年上郑后门溪桥头还立有“上陈桥会”石碑,我第一次看到它时,碑身碑座都已发黑,内容除了“缘起”之外,就是捐款者的名单和金额,及立碑的年月日。当时我读小学三年级,对碑上的“陈”字感到惊讶,心中想,为什么不是我们的“郑”字呢?
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解放之后,钢骨水泥大桥代替了木桥。1964年,台风暴雨,山洪暴发,蒹坑村山体滑坡,上郑乡的第一座钢骨水泥大桥——上郑村能冈黄岩溪大桥被洪水冲垮,水泥桥墩也被连根拔起。水泥桥造了被毁,毁了又造。一次比一次高大,一次比一次高级。
改革开放之后,能冈水泥桥不适应通汽车的需要,隔水埠头钢骨水泥大桥应运而生。这座1996年建成的大桥长85米、宽8米,高4米,4孔,双车道,像一道长虹横跨在黄岩溪上。涨大水的时候,大有“长桥卧波,未云何龙”的气势。十余年来这桥经受了台风洪水的多次考验。轿车、面包车、跑车、货车在桥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那时,我在上郑中学执教,抓住时机让学生写了一篇《桥》的作文,要求学生通过桥的变化,写出新旧社会两重天。车道两旁还有人行道,人行道旁还有护栏。坚固、美观、安全,开桥时受到男女老少的称赞。桥是路的延续,路是桥的延伸。过去,木桥的两端是土路、石子路。现在连接钢骨水泥大桥的是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过去,挑柴的、挑盐的,挑番薯的……从后门溪桥上经过时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现在,许多坐轿车的人轻哼着戏曲,一路春风,经过溪桥去大溪村观赏“黄岩大瀑布”。上郑村还依托北岸桥台,把溪滩开发成许多宅基地,成排的高楼拔地而起……
溪桥见证了历史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