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坑的野,不是那种高山峡谷莽莽苍苍、野兽蛇虫乱舞的豪野,也不是那种戈壁沙漠大漠孤烟、鹫咕狼嚎的旷野。冷水坑的野,是江南遍有的青山流水,鸟鸣竹翠,黄狗逐鸡豚,带有婀娜妩媚的秀野。
离开乌岩头,继续北上,历经十几个山道盘旋后,我们来到这个叫五部半山的地方。既然叫半山,自然是处于半山之中,前面加个“五部”,可与黄永古道上的富山半山村相区别。
富山的半山村,由于古村老屋老街保留完整,又因近年美丽乡村建设和周末乡村游兴起,重新得以挖掘开发。每到节假日和周末,山道上车辆络绎不绝,游人如织,带动了山村农家乐和民宿的发展。
我们面前的五部半山,作为高山移民村,公路只到此为止。如果继续往前,是仙居、临海方向,只能徒步走原始的山道。这里的村民已经被安置到山下的五部,重新建起了崭新的楼房。这里的老屋留存的已不多,拆除后的断墙残椽,无序地倒伏在旧屋基上,显出落寞与颓败。也有几户留恋故宅家园的老人,还在顽强地坚守着,与曾经的岁月,默默地诉说着流年往事。
王老师和她的同伴们好野游,不喜欢那些热点景区人多车堵,专找些荒岭古道乱走。他们已经多次来过这里,与那些老人曾有过交流,听过他们唠叨往事;听过他们谈及早已下山创业的子女时的骄傲;听过他们对祖坟地的不舍,和将要离去的唏嘘无奈。当我们再次来到这里,已经见不到王老师熟悉的村民了。早上十点多,阳光照耀在山坡上,路边已停了不少车辆,看来有不少人如我等一样去古道寻踪。
我们的目的地是冷水坑。王老师前几次走过,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因此计划着中午时分到达目的地吃午饭。沿着石砌山道向上攀爬,路的右侧是溪坑,哗哗的流水从上面流来,向下流去。
山道两侧不时出现旧房屋,有的已经坍塌,兀自留下几垛石砌的墙壁耸立着,见证了其为屋主人遮风挡雨的默默奉献。王老师和她的几个女伴,捕捉一路的风景,边走边拍。我和老徐无所事事,径直朝冷水坑奔去。翻过山岗,下坡的路更加原始,虽没有人为铺设,也是历经无数山民踩踏出来的,十分坚实,给人足下踏实的感觉。
很快,我们下到一条溪边,溪的一侧有条人工修筑的水渠,清澈的溪水一路汨汨地向东流去。我和老徐都在猜测,这溪流流向何方。
来到一座小庙前,庙前是个三岔路。向北继续走很多山路,是临海地界,向西去是仙居地界。老徐说,冷水坑在西边,还需走十多分钟。
趁着等待的间隙,我沿着溪边的乱石滩,摸索着往上游走去。此处溪滩开阔,但流水不大,大大小小的石块,肆意横卧在滩地上。许多石块呈赭红色,水底下的,经溪水的浸润,红得更加深沉,在阳光照耀下,更加亮丽。水流流过石块,跌落坑底,泛起一圈圈的水花,闪着粼粼波光。
我在一处水花四溅的石块上方和侧壁上,发现许多闪着晶莹亮光的黑点,俯身摸起来一看,竟是螺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通体黑色的螺蛳,老徐告诉我,这里的螺蛳都是黑色的,这溪里面还有许多石蟹呢。
溪岸总是荆棘丛生,长满各种野果,而吸引我眼球的是一片红彤彤的果子。
王老师和她的女伴们过了中午十二点才赶到,比我们晚了近一个钟头。在这充满野性的大自然游走,周围又是那样的宁静祥和,等待并不显得漫长。
人到齐了,我们就在庙前溪坑中间的大石块上享受自带的午餐。没有炊烟,没有碗筷,我们有石桌、石凳,伸开五指就是一双肉筷。没有大鱼大肉、荤素搭配,只有一包从宁溪买来的熟牛肉、几个鸡爪、几片面包,两听啤酒。在这已无人烟,空旷寂静的山野溪滩,男女都不再讲究吃相,大口吃肉,连瓶喝酒,以填饱肚子为快。一阵风卷残云,我们将带来的食物一扫而空,收捡垃圾,继续前往终点地。
果然,用不了十分钟,就到了冷水坑。在村口,两只小黄狗远远地迎了上来,好像是老朋友了。它俩看到我们也不吠,一前一后,交替着跑在前面,将我们迎进村里,然后各自跑开了。
在溪坑两侧山坡上,依次有十几间石墙木椽黑瓦的老屋,大多已破旧不堪。各处山坡转了一圈,对王老师她们来说,就是温故而知新,旧地重游,看看野性的山、野性的水,看看田园,看看绿树,看看这大山深处的所有老朋友,珍藏起更加深切的记忆。
告别冷水坑,回首山村,一抹斜阳透过竹梢照射下来,亮晃晃的光柱,吊着一圈粉红的光晕,让人觉得有点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