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9月,我要上幼儿园了。虽说是镇上唯一的公立幼儿园,却只有两个学前班,两个老师,借用在两间平房里。我妈带我去报名的是陈老师班。那时,她高中毕业才代课几年,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姑娘。她见我们来报名,竟然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因为陈老师的妈妈和我妈在同一个工厂上班。她很早对我的斑斑劣迹有所闻:好欺负人、爱哭闹。后来,我妈向陈老师的妈妈求情。陈老师终于肯收下我,说是试读一段时间。
刚上几天学,陈老师就向我妈投诉了,说我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别人不和我跳皮筋,我就扯断皮筋。我妈又气又急,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我也嚎啕大哭了一场,但隐隐地觉得没有学上的日子是多么可怕。以后的一段时间,我收敛了一些,但把同桌小朋友的蜡笔塞进墙洞(墙是乱石垒的,缝隙未用水泥填缝)、下课将人打哭,还是时有发生。
有一次,陈老师将我叫到身边,问:“你喜欢听故事吗?”“当然喜欢!”我点点头。“那以后下课了,你来听我讲故事吧!”
那时,陈老师在看《三国演义》,她就开始给我讲其中的故事。孩子的天性就是爱听故事,加上我从小听我爸讲的故事比较多,相对而言,理解的能力较同龄人稍好些。虽然《三国演义》的故事,我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但也成了陈老师的忠实粉丝了。一下课,我就老老实实地站在讲坛旁,等她讲故事。下一节快上课了,陈老师的故事便戛然而止。她总不忘叮嘱我一句:“婕妤,听话了,我才再给你下一个故事!”奇怪,陈老师没有任何说教,在她的故事声中,我真的安静了许多,很少去惹是生非了。巷口有一家茶水店,每天班级里要买一壶凉白开,我自告奋勇地去买。再后来,陈老师竟然让我一个人去小学部借《小红帽》的幻灯片,来去足足20分钟的路程。
时间在陈老师《三国演义》的故事声中不知不觉流逝了,故事讲到了诸葛亮三气周瑜。陈老师讲故事用的是方言,口音绵软好听。她讲到了诸葛亮让赵子龙带兵占领了南郡城,又派关羽突袭了襄阳,不费力地拿下了两座城池。周瑜听了事情的经过,因为又气又急,中箭后的伤口又裂开了。我记得陈老师刚才说过,医生告诉周瑜,箭头有毒,不能生气,一生气,伤口就会裂开的。现在周瑜一生气,伤口又裂开了,会不会殃及性命呢?我追问着:“陈老师,那后来呢?”“我们明天再讲吧!”陈老师不疾不徐地说。
第二天一下课,我就追着陈老师问:“周瑜死了吗?他会不会死呀?”“我下面还没有看下去呢!这样吧,你和小朋友好好玩,我才能抓紧时间把书看下去。”陈老师告诉我。我惆怅地离开了。但为了有故事听,我愉快地和小朋友们相处了。
后来,我偶尔也会找陈老师听《三国演义》的故事,但三气周瑜之后,她不再为我讲故事了,我也忘了“课间故事”这一环节了。因为孩子的天性——玩,我已愉快地“归队”了。
陈老师通过课间故事,把一个顽劣的儿童引向了善,开启了心智。她犹如一缕阳光把我的心灵照得光亮了,催开了我的“智慧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