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白日渐短,凉夜渐长,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与风有关的事物也开始沙沙作响。抬头见月,已然无限接近圆满,是了,中秋将至。
从古至今,人在中秋都是喜欢赏月的。望月预示着团圆,抬头看的不是月,是乡愁。一年有十二个月,月月都有望月,为何中秋赏月约定俗成?除去古籍上对其由来的记载,人们应该也赋予了自己的许多情感。“秋心”成“愁”,在秋天这一个特定的夜晚,秋虫缠绵,月色朦胧,和遥远的某个亲人、情人、故人共赏这一轮明月应该比其它什么春花灿烂、雨雪纷飞的日子来得更加的婉转,更加有韵致,也更值得相思吧。
我这个人倒也没怎么尝过乡愁的煎熬,至今只有大学四年是在外地度过的。在记忆的中秋里,我对月的观感是欣喜的,带着期翼和探索。读书时看过唐朝志怪小说《宣室志》,里头写太和年间,一个叫周生的人会道术,中秋时与街坊一起赏月,有人就感叹自己到不了月宫,这个周生就夸说自己能取月入怀,于是命人用几百双竹筷绑成梯子,居然真的顺着这个梯子把月亮给摘下来了,当时读着可神奇了。虽然现代科技迅猛发展,人类也早已登上月球,中国也有了嫦娥探月工程,但我仍为古人的浪漫而折服,总想着或许我也能有这么一把梯子,咫尺可攀月宫,伸手抚拭星辰。
小时候家里也会赏月。夏末初秋的晚上,不冷不热,微风正好。父亲会做上四五个菜,在院中道地摆上一张小桌子,放好菜,斟上酒,还有瓜子和月饼,抬头就可以看到月亮,那便是过中秋了。父亲是“大厨”,每逢过节父亲都会做卤鸭,滚烫的砂锅端上桌,里头的鸭子焦黄焦黄,“呲呲”冒着油光,佐着桂皮、八角的肉香让人垂涎欲滴。父亲怕烫着我总会放得远远的,那时的桌凳都很矮,而我坐着却刚好,馋嘴的孩子又不怕烫,我总能将整个身子挂在桌上去夹里头的鸭肉。这时父亲便会用筷子打掉我的手。台州似乎有中秋节看望岳父岳母的习俗,以至于我再长大些,父亲在中秋的餐桌上总是边喝小酒边指着那鸭子调侃我,“‘八月十六两只鸭’,不知道日后囡囡会找什么样的女婿,能不能送半只鸭给我吃吃。”如今我的女儿已经6岁了,我和先生却是不太会做饭,每逢中秋也只能带上外头买的好吃的烤鸭和小酒来宽慰父亲。以前总是嫌弃长辈俗气不懂浪漫,如今想想,节日时亲手做上拿手好菜,一家人聚在一起,边喝小酒边赏月,这就是所谓的难得的“天伦之乐”吧。
窗外酷暑已去,夜凉如水。当我思绪飘忽地写这篇文章时,女儿竟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问:“妈妈你在干嘛?”我起身搂过女儿,笑着说:“来,我们一起看月亮吧。”妈妈没继承长辈的手艺,却可以延续长辈的“仪式感”,因为接下来迎接我们的便是最美的秋天和最好的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