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确如郁达夫先生所描述的——“天气晴朗得像晚秋一样”。天空还是一望无际的瓦蓝,蓝得发亮,如同裁剪了湖面的底色一般,哪里能寻见一丝阴郁的色彩?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洋溢,不冷不热,始终让你感知最舒适的温度。一朵或几朵轻盈的白云飘飘荡荡浮缀其上,更凸显了时光的明媚、碧空的高爽,这倒颇有些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意味。
白云下面是横亘连绵的山丘,明晰的轮廓线在海平面上起伏盘桓,曲曲折折地绕出好远。这时节的山丘颜色可能是江南独有的吧:它既不是沉寂的绿也不是萧瑟的黄,更不是初雪过后的白一块黑一块的斑驳。它是彩色的,具体地说是“五彩纷杂”的,完全继承了晚秋的明丽,貌似更璀璨了一些——松柏的苍翠、枫榉的红艳、山茶野梅的浅白、银杏栗树的金黄,还有一团团一簇簇变幻着颜色的山野小草……
再往下便是宽阔的海面,枕着山丘的臂弯。澄蓝的海水在舒缓的海风指挥下一浪跟着一浪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毕竟是冬天,吹着海风确有些寒意,但加个外套或披个坎肩便也暖和起来。这时赶海的人不见踪影,方圆十里的沙滩也空旷起来,站在礁石上举目四望,耳畔回荡的都是曹孟德《观沧海》的韵律。
有人说,今年台州的冬天气温可能是最低的。但我是不以为然的,包括在台州过过冬天的朱自清先生应该也同意:“即便真冬天也并不冷。”在这东南沿海,最低气温往往到不了零度以下,即使有也持续不了几天。所以别说是炉子、暖气,就是空调也很少派上用场。再加上天气总体又以晴和为主,所以寒夜漫漫、雨雪霏霏的情景就更稀见了。
如此,和北方的冬天相比,便很遗憾的少了两种乐趣。
其一是“茅屋赏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的雪似乎永远是北方的专利,至于大雪封山、冰冻三尺对南方人来说更像是传说。自打记事起,家乡下雪的日子便屈指可数,有时雪量还很少,往往是“惊艳”地飘了几片便没了下文,让你心底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其二是“围炉夜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自古以来脍炙人口的诗句,当然也是文人墨客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所描绘的场景:窗外大风大雪,屋内生个炉子,聚三五个知己,男女老少皆宜,无需开阔的场地,大家挨挨挤挤地围坐,倒更显亲热。有准备的,整几只鸡烤几盘肉;没准备的,放个铝锅,有啥煮啥,就是划块豆腐也能吃得“咂咂”响。酒必须管够,细碗、粗盏,纸杯、牙罐,都一一满上,一边神侃海聊,一边“指点江山”,酡颜醺红、凌虚微步那是必须滴。临了再拍拍胸脯做一回“风雪夜归人”。
其实不管是南方的冬天还是北方的冬天,只要有家乡陪伴,有家人陪伴,那心上便是暖的,过得也便是暖暖的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