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四月,春意盎然。
立在宾馆门口,阳光明媚,暖和惬意,眺见沿街碧桃正自招展,与素净的梨花竞相映衬,还有一树树不知名的花儿多彩地妆点着古城。北方的花信明显比家乡晚了一茬——此时黄岩的桃林怕早已遭东风吹尽春红,携游之意荡然无存。
蓦地,仿佛瞅见什么,什么,是……。一时犹豫,难以言状。稍后才确认的是:空气中飘浮着好多点点飞絮。它们大小不一,大不过两片指甲,小仅一个指尖;它们蓬松清空,无骨剔透,极似飞雪,但雪花唯有下坠之势,哪及它随风打转的轻灵,倏忽上下,忽尔东西,和风儿热烈地跳着春之圆舞曲。看呐,放眼之处,一朵朵、一簇簇,充塞整个空间,汽车、行人、树木、房屋等等,皆有它的依附。连那转角落地处,都已堆积了不少,顺着风,就地绕着圈,缠绵反复,如同滚雪球,渐见膨大。
它的软弱,它的娇媚,使人心生怜惜。在京城的春天,它无疑成为视线中的主角。这漫天的浪漫,非常适宜叫上万里之外的爱人一起赏观,共同感受异乡的风情。不禁想起贺梅子“满城风絮”一词,用于此,极为妥贴。不过,这阙名动天下的《青玉案》,讲的是诗画江南的风韵,与此却是风马牛不相及。莞尔。
不由地信步趋前,努力看个究竟。它们却聪明得很,左摆右扭,轻松避开伸过来抓捕的手。好歹有一小簇不小心,挂在柏树叶上,小心翼翼捏了下来,却瞬间瘫在略微潮湿的掌心,终究无法让人看清。
宛若女人心,它实在难以猜透。当下寻了路人,一问吃惊不小:它竟是杨花。
好一个杨花!
记得苏东坡曾意味深长地颂写此花(见附注《水龙吟》),意境之迷离,令人心旌摇荡。因为素未谋面,只得凭空臆想,它的清丽,它的飘逸,格外神秘。一晃十余载,它已被埋入记忆深处,不想今日见之,心中雀跃不已。
以下却是扫兴的。
在一家小超市购物,望着窗外的纷纷扬扬,余兴未了,与收银员女士就此聊了几句。女士一脸恚然,说这玩意可讨厌了(愕然,竖耳而听)——每年都有个把月时间胡天胡地,直到五一才歇息;一般下午多发,天越热越多。路边店的食品沾上是小事,路人、骑车人迷眼就不是小事了;吸进鼻腔,呼吸道难受,很多人还会在这时节严重过敏,简直怨声载道。她还介绍:京城的杨树是六、七十年代栽的,很多。现在已不是市容树种,伐了一些,但余下的仍不少。
晕,自己认为的浪漫在现实的否认下,倾刻间雨打风吹去,残酷的是,只有自己一人在陶醉,所有的人都站在对面。我尴尬地列举一种行为更恶劣的树种——法国梧桐,南方人都领略过其飞絮的厉害——试图粉饰杨花之过,还以自己为例,对它并无过敏。然而,女士的回答掐我彻底哑了口:我不管什么梧桐,心烦的,就是它(杨花)!
后来北京的朋友告诉我,这么多的飞絮不光光是杨花,还因为城里种着许多柳树,柳絮与杨花夹杂一起,实难分辨。南方人概念中的杨柳,应该只是指柳树,但实际上应包括杨树与柳树。杨花与柳絮是如此相像,可能才是二者并称的原因。
小小杨花,教我见识了梦想与现实的差距。
作者简介:邱勇,浙江黄岩人,现供职于黄岩区建设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