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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再梦(长篇节选)(柯元华)
2008年10月06日 15:31 来源:《黄岩文学》(第十期) 【进入论坛】

第一回 太湖畔老人梦僧道  湖岸村金玉夜逃婚 

奇书宝卷味无穷,再续红楼自笑庸。

耄耋之年消遣作,诸尊读者恕宽容。

在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的晌午。一位七旬老翁路过太湖湖畔,身感困倦,在马车上偶尔打个盹。见一癞头和尚和跛脚道人,一前一后地蹒跚而来,老翁看其俩生得古怪,可能有些来历,便上前施礼说:“两位法师从何而来?何方去处?”

“从浙江而来,江苏而去,可以说从湖州来到苏州去。”和尚抓了抓头皮说。

“你手中拿着无字的书,不会是无字天书吧?”老翁好奇地问。

“那里是无字天书,只是想找个人写部书,所以满是白纸。”道人为难地说。

“恕我多管闲事,冒昧请问,要写什么书?”老翁眨了眨眼说。

“想找个人续写一部《红楼再梦》。”和尚笑笑说。

先生的《红楼梦》写得太好了,谁敢来写续集呵!”老人说。

“不是也有人写过《红楼续梦》、《续红楼梦》等书吗?”道人反问说。

“这两部书我看过,都是清代写的,共同点是林黛玉等还魂复活。近来写的人更多了,可以说五花八门,雅俗共赏。”老人说。

“是的。正因为这样,所以要重续。”和尚肯定而认真地说。

“只可惜我才疏学浅,难担此任,不然的话,让我来试试。”老人说。

“也好,就让你来试试吧。”道人说。

“试试也可,请问从何时、何处开卷?”老翁问。

“从黛玉香消、宝玉出家、贾府大厦倾倒的二十年后开笔;现在地处太湖湖畔的吴江县,就从这里开卷吧。”和尚说。

“黛玉已死,宝玉尚活在世上,是否可以重新出场?”老人问说。

“宝玉早已皈依我佛,他‘看破的,遁入空门’二十多年了,不可能为儿女私情再还俗的。”和尚明确告知说。

“是按八十回本?还是照一百二十回本续写?”老人问说。

“它不是“红楼考研,”既然是小说,何必分什么先生和高先生的。”道人说。

“知道了。请问,以什么为主线?”老头问。

“以‘兰桂齐芳’为线索,以新老两种不同观念为主线,反映新老交替中,两三代人的生活片断。”道人说。

“‘兰桂齐芳’是否合乎先生的本意?它与‘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有否相佐?”老人问说。

“合的合的,没有相佐的。‘兰桂齐芳’是根据第五回的‘似桂如兰’而来的。《好了歌》中不是说‘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还有在第五回李纨的判词中写道:‘诗后又画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由此可见,贾兰定然茂盛芬芳,官为六部九卿,李纨才有凤冠霞帔。也合好了歌的意思。”和尚解释说。

“说的有些道理。只怕我写得不好,被人耻笑和唾骂!”老头诚实地说。

“别怕!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吗?谁笑话你,大胆地写吧!”和尚鼓励说。

“前书以石头记为蓝本,本书要不要石头?”老人问。

“要要要!不仅一个,还要成双。”和尚说。

“也是口含宝玉吗?”老人再问。

“嗯!两个一样口含五彩缤纷的宝珠儿。”道人说。

“说来倒有几分有趣,我想听听。”老人说。

“更有趣的是两个婴儿同时出世,祗笑不哭的,你说奇不奇?”和尚说。

“奇奇奇,真是闻所未闻。”老人说。

“我们把写这本书的任务交给你了,相信你能够续好。”和尚、道人异口同声地说。

“好!请您俩说来,让我记吧。”老人表示说。

道人吟诗一首:

承前宝典续红楼,启后相间二十秋。

移徙金陵江浙沪,千金闺秀走苏州。

太虚幻境梦虚代,十二华姬替母流。

幸遇玉匙开宝锁,齐芳兰桂喜中愁。

道人吟咏上述诗句后,见和尚和道人俩嘀咕些什么,老头似懂非懂地听着。不知什么原因,车子突然颠簸一下,老头惊醒,睁眼一看,正好车至江浙交界地。便知刚才是南柯一梦,迷梦醒来,迷迷糊湖地按照梦中的意思,举笔作了如下记录:

早在远古时代,天有十个太阳,炽热难受。嫦娥偷饮其夫后羿的仙药后,奔飞月宫,人称嫦娥奔月。后羿炼就十支神箭,一怒之下,拿出神箭,射向月亮。可是月亮照样明明朗朗,笑对人间。后羿转向射日,连发九箭,接连射落九个太阳,其中一个太阳落在江东,使这里:

方圆千里路,地陷百仞深,平川成泽国,故此太湖吟。

太湖这个名字由此而来,顾名思义,是太阳之湖。后来八仙路过,看见浪涛滚滚,汹涌澎湃。就抛下几只仙桃,湖中立刻隆起鼋头渚等诸岛。这不仅给太湖带来湖安、水清、浪静,还给太湖增添秀美、宏伟、壮丽。

美丽的太湖,留下无数美丽的故事和佳话,太湖是大自然赋于江南的一颗璀璨明珠。太湖之滨的吴江县,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杰地灵。这里盛产稻米、蚕桑等,尤其是丝绸织物工艺精美,品质优良;还有手工精制的各种绣品誉满九州。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丝绸之府、文化礼义之邦。勤劳智慧的吴江人民,自古男耕女织,百姓富庶。

吴江县的湖岸村,面对碧波荡漾的太湖,景色十分秀丽。在中秋节的傍晚,夕阳西下,晚霞映红湖面,蓝天倒映,真是“秋水共蓝天一色”。夜幕降临,月浸水中,星落湖底,渔火闪闪,渔歌声声,使人心旷神怡。

家住湖岸村的吴老汉,却无心欣赏天光云影和夜景水色,更无心聆听优美的唱晚渔歌。独自一人坐在家门口的石条凳上,低着头,心情沉重地回忆着往事:

老汉姓吴名太,小时在浙江湖州吴兴县南浔镇读书,与贾雨村同窗,其学业都在雨村之上。只因他不愿赴考,在十八岁时,学业结束后,就开始从商,到苏州府卖其母所织的丝绸绢纺。恰巧卖到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旁边的金茂生丝绸商行,商行金老板看其织物品质优良,见吴太为人厚道,知书达礼,聪明能干。就与他建立了长期的生意往来,因而他成为金家的常客,经常出入金家店铺。

金老店中生意兴旺,家庭富有,可是美中不足的是年已半百,膝下无子,只生一女,年方十八,取名娟娟,长得婷婷玉立,至今尚未找到合适的婆家。金老有心招吴太为婿,娟娟见吴太英俊潇洒,也有意嫁给他为妻,吴太见娟娟窈窕淑女,更深深地爱着她。于是在吴太二十一岁那年,在金家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夫妻恩爱,生活幸福,日子过得十分美好。

金老夫妇谢世后,金家的产业自然由女儿女婿继承。吴太在继承期间,金茂生丝绸商行有所发扬光大,还办起一间印染坊和一个有几十台木制丝绸织机的织坊,成为姑苏屈指可数的工商巨头之一。

吴太与甄士隐隔壁邻居,两人知交甚厚,经常在一起谈文弄墨,下棋作诗,似与神仙一般。

在三十六年前,只因“葫芦庙”的一场大火,吴家也和甄士隐家一样,同遭“祝融”之灾,其店铺、染坊、织坊及所有财产俱遭火焚。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吴太夫妇和襁褓在怀里三岁的儿子——吴金玉也幸免于难。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其店铺、织坊的员工和烧饭的婆子们,就“树倒猢狲散”,都“飞鸟各投林”了。

据当地习俗:凡遭受火灾的人家,是属不吉之兆!不能进入别人家中食宿。吴太一家三口,无安身之处!礼义之邦的姑苏百姓,自觉为吴太等受灾人家送来茶水饭菜,还有许多汉子送来用稻草编织成的“盖掀”和竹子,为他们搭起草棚,供受灾户安身。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场大火过后,姑苏地带猛刮大风。几阵狂风,把吴太的稻草棚刮倒在地,紧接着瓢泼如注的大雨倾盆而下,下个不停。迫于无奈,吴太夫妇只好怀抱着三岁的儿子,冒着狂风暴雨,踏着泥泞道路,向百里之遥的湖岸村走来,回到了阔别十五年的老家。重操父母旧业,从事农桑渔牧。

月升当空,夜过二更,老汉还在深沉地回忆着心酸的往事。这时金氏安人想起儿子的婚姻大事,就急匆匆地走出房间,向还在发呆的老头说:“夜已深了,天也凉了,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快进屋里去。玉儿今天终于回家了,乘此把他的婚事定下来!”

吴太听了老伴说到儿子的婚姻二字,仿佛如梦初醒,忙问:“金玉睡了没有?”

“还在看书。”金氏面带愁容说。

“快把他唤来,我有话对他讲。”吴太焦急地说。

“我去叫来,你要好好地开导他!”金氏担心地说。

“这我心中有数,快!”吴太发急地说。

吴金玉今年三十九岁了,在二十岁那年的十二月十二日,与本县盛泽乡的小姐结了婚。这位新娘人貌秀丽,品行端庄,心地善良,十分贤慧。婚后夫妻和睦,生活幸福。至第三年的七月十四日,盛氏在分娩时发生难产,不幸盛氏母子同时身亡!

噩耗如晴天霹雳,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瞬间哭声惊天,霎时悲恸撼地。似一把锋利的钢刀,刺入全家人的心,尤其是对吴金玉的打击确实太大太大了。他当时呆若木鸡,泪如泉涌,一天一夜未说一句话,未喝一口水,更是未吃一粒饭。这可急坏了老人,慌乱了左邻右舍。至第二天晚上,他开始说的第一句话是:“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我不应该结婚,更不应该生孩子,害了这么好的女子,罪过!真是罪过!!”

从此之后,他一再表示:“终生再不续妻,再也不能害别人家的女孩子了”。这样一搁就有十七年了。这十七年来,其父母为他的婚事不知操了多少心,说过多少话,流了多少泪。前后介绍过十六位姑娘给他,但都被他一一地拒绝了。今晚说的是第十七个姑娘了。

不一会儿,金氏引金玉从屋里出来,他见父亲脸色阴沉,目光呆滞,知是为其婚姻之事,就轻声地问:“父亲,叫孩儿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吴太看了儿子一眼后,手指竹椅子说;“坐下,有话对你说。”

“儿子在京城做买卖,生意尚好,今带来银票三百两。”金玉有意想避开婚姻之事,把话题扯到生意上来,他接着说:“这次来想在苏州再进点货去,请父亲```````”

“不要说了!”吴太愁容满面地打断儿子的话后接着说:“不要说做生意的事,银子多有什么用?人是无价之宝,无后是吴门的不幸和耻辱!”

“孩儿理解父亲的心,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古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知道你既姓吴,也姓金,是吴、金两家的玉。吴金两家只有你一脉,你再不娶妻育子,我吴家和你母亲的金家有谁来继承香火?我已经老了,快要去见老祖宗了,问题是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吴、金两家的父母和列祖列宗!”老人越说心情越沉重,语气也越来越激动。听其沙哑的声音,便知道他眼在流泪,心在流血。他干咳了二声后接着说:“我死了不要紧,六十多岁的人了,死不足惜,只是死不瞑目!”

“孩儿知道,完全明白父母是为了我,也是为了这个家。”金玉低声地说。

“明白就好,你不能这样糊涂下去了,也不允许你再糊涂下去。你就要担当起继承吴、金两家香火的责任来,使香火代代相传。”吴太声音颤抖地说。

金氏听老伴说得动情,她泪如雨下地说:“玉儿呀!你父亲为了你的婚姻,愁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因此天天喊腰酸,夜夜叫背痛,你看你父亲人也老多了,六十多岁的人,看上去七八十岁的样子了,真叫我心痛哟!”

“孩儿知道,都是我的不孝。”金玉感动得流泪说。

“你也不是个小孩了,应该知道父母为你的婚事而着急、而痛苦。现在吴兴县南浔镇有位姓南的小姐,出身又好,模样儿十分的标致,又识字又贤慧,是一位难得的好女子。”金氏用手绢擦了眼中的泪水后继续说:“这位南小姐,因为未婚夫亡,她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婆家,所以等到了今年二十九岁。我和你父亲一致认为她是最理想的人选,再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孩儿理解父母大人的良苦用心```````”金玉含泪说。

“理解就好,就要你理解父母的一番苦心,就要你娶妻荫子。”吴太严肃说。

“孩子!你要听父亲的话,应允这门亲事了吧!”金氏含泪地说。

“不用多说了!”吴太打断金氏的话说:“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由父母作主的,父母不是强逼你成亲,目的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死得瞑目,为了死后有脸去见死去的祖宗!不容许你再说混帐话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父母只得替你作主了,这次是由不得你了。”

说到这个地步,三人同时都流出激动的泪水,金氏声音颤栗地重复说:“孩子呀!不是父母委屈你,你要为这个家着想,为你父母着想,听父亲的话,应允了吧!”

“孩儿知道了。”金玉仍用一句老话回答。

“知道就好!就是要你知道这个道理。”吴太听儿子说出“知道”的话,见金玉流出了激动的泪,以为他已经醒悟过来了,再没有往常“孩儿决不再续”的混帐话了,以为儿子已经应允。他那绷得很紧的面孔,开始露出希望的轻松,所以他果断地说:“就这样定了,明天是八月十六,刚好是双月双日,又是黄道吉日,由李媒婆陪你到浙江吴兴县南浔镇相亲去。再过两天是八月十八,把聘礼送过去,定于下个月,即九月十八日完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得及的。”

父亲讲的话十分明确,而且认真严肃,根本没有给儿子有思考的余地和讲话的机会。的确,金玉确实无话可说,他看父亲已经苍老多了,想想父母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字字都是情理之中,真是动人心弦,催人泪下!他完全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再没有理由可拒绝了。所以心情惆怅地一话未说,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已的房间里。

老人如释负重,悬在胸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全身感到舒服多了,便与金氏回房休息。由于精神上的放松,一躺下就熟睡了。

金玉回到卧室,思绪十分混乱,渐渐地开始了思考,思考着明天准备去南浔相亲的事,他主意已定,便准备上床睡觉。刚在吹灯时,偶然看到桌上放着亡妻秀秀的梳妆盒,就想起盒内有一本已经装钉的《诗词集》,他心不在焉地随便拿来看看,当打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她那秀丽的小楷写着词牌《长相思》一首,他念着:

长相思。长相思,夫婿未归误妾期!难眠夜半时。

思离漓。思离漓。彻夜无眠晨日曦。相思说与谁?

又有词牌《临江仙》一首:

窗外缤纷飞白雪,帘中人怨天寒。只身剪烛苦形单。

夫君远去,今日尚未还。        河里鸳鸯双比翼,

妾身寒夜无眠。青春少妇妙华年。渴求雾罩,望露

溉心田。

此时的金玉心情激动双手发抖,声音沙哑。他停了片刻,再翻开第二页,见她写有七言诗一首,他垂泪而念:

湖光晚景碧涟涟,渔火荧荧万舸船,

月浸湖中星落水,轻舟缓缓上云天。

门前喜鹊双栖息,房内佳人独自眠!

一树梨花叹寂寞,两人共枕美姻缘。

吴金玉再无心思细看各首诗词和元曲了,只是毫无目的地乱翻一通,当翻到最后一页,是他自已作的诗稿:

寒风飒飒雪漫漫,地暗天昏涉足难。

死别人生孤独苦,誓言不再续妻安。

此时的金玉,想起了当时与爱妻秀秀情深如海、义重似山的情境,又看到自已曾经写下“誓言再不续妻安”的誓言,霎时改变了遵父命、再续妻的打算。经过一番苦思,最后还是选择远走逃避之路,决定趁父母熟睡之时,连夜即刻起身,回到京城去。于是就慌慌张张地研墨提笔,写下留言:

双亲大人:膝下!

恕男不孝,儿考虑再三,决定暂不续妻。请求父母

大人原谅!再原谅!!

适才聆听父母教诲,字字感儿肺腑,句句金玉良言!

是为男、为家、为祖宗!儿完全理解双亲大人的良苦

用心。

尊父命,娶妻育子,应是儿义不容辞的神圣责任。只

因为思念亡妻品德贤惠,夫妻义重如山、情深如海。

男儿心比刀绞,肉若针刺,万分难受,痛不欲生!

儿决定暂不续妻!即刻赴京经商。就此拜别!

请父母多多保重!敬祝双亲大人贵体康泰!寿比南山!

明年丹桂飘香、秋菊争艳之时,男定回故里,诚心服

侍父母!(留银票二百两)

儿吴金玉叩首拜。

丙午桂月十六日晨

他写好留言后,就匆匆忙忙地整理行装,带上小量的用品,轻装上阵,偷偷地从后门走出。约走了半个时辰,走不了三百步路。他心有内疚,这样不告而别,太对不起年迈而慈祥的父母!这样对待老人,未免太残酷、太不应该了,于是几经回首。最后看看天色不早了,狠下决心,立即双膝跪地,向父母及祖宗拜了三拜后说:“恕儿孙不孝,深感愧疚!请求祖宗宽恕,保佑家门吉祥、父母康泰!”说后他摇了摇头就匆匆地向前走去。

在秋高气爽的中秋夜晚,月色分外明媚,星光灿烂,轻风习习。一群野鸭从头上飞过,此时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

暮色中秋华月明。蓝天星群闪晶莹。轻风伴送上京行。

 

野鸭高飞唱晚景,小桥流水柳蝉鸣。太湖处处渔歌声。

——浣溪沙

金玉无心欣赏秋色晚景,更无心思聆听悠扬的歌谣,只顾自已匆匆往前行走。当走到平望乡附近时,东方已经拂晓,朝霞映红天空,显得格外壮丽。他触景生情,口吟古诗一首:

中秋夜晚月明中,今日朝霞格外红。

丹桂芬芳无我份,愁离悲别路匆匆!

当他走到平望街时,忽然听见人声噪动,黄狗狂吠。眺望三角街,看见有十几个官兵身佩腰刀,捆绑着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飞快地向他的方向走来,他忙退到旁边立着看。见这妇人生得面善,不象淫妇恶女,见她面如灰色,泪似雨下。不知其身犯何罪?遭此不幸!他带着好奇和同情的双重心里,就紧跟其后,向吴江县城走去。

约走了两个时辰,到达了吴江县城,城中百姓看见衙役绑着女犯人进城,沿街挤满看热闹的人。有人说:“新知县贾大人上任才七天,就抓来了女犯人。”好奇的人们,就蜂涌似的跟在其后,想进去看看新知县怎么审案的,更主要的是想知道这妇人到底因犯何罪?

当走到县堂门口,衙役们把这妇人推了进去。把所有看热闹的人挡在外面。吴金玉就紧跟在“女犯”的后面,是第一个被挡住的人。他只好带着疑惑不解的心理离开吴江县,踏上去京城的道路。

 

 

 

第二回  冷子兴续说荣国府  贾知县初审谋杀案

吴金玉离开吴江县城,走不多远,见前面一位似曾相识的人,他快步前去一看,便知是冷子兴。他急忙招呼说:“冷兄请!别来无恙?两年不见,不料今日在此重逢!”

“幸会幸会!吴弟请!京城一别两年许,难得今日重逢!咱俩总算有缘。”冷子兴说。

“仁兄生意可好、贵体康泰?今来吴江作甚?”吴金玉说。

“从浙江绍兴小舅子那回来,路过这里。”冷子兴接着问说:“你去吴江县城干么?是否去看热闹、看刚才抓来的女人是吗?”

“这个女子到底犯的什么罪?因何五花大绑?遭此不幸!”吴金玉说。

“我也路过此地,那里知道她犯的什么罪?看上去好象有点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冷子兴说。

“既然熟悉,你怎么如若旁人、无动于衷呢?未免太冷酷了,怪不得你姓冷的,所以如此冷若冰霜。”吴金玉开玩笑说。

“小小百姓,有何能耐!虽然新任知县的父母曾是相识,何况下一代。”冷子兴说。

“新知县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其父母你真的认识?”金玉问说。

“说起来吴弟想必知道,他就是京城荣国府贾宝玉的儿子,名贾桂。”子兴说。

“贾宝玉有儿子!是宝钗还是袭人所生?难道是遗腹子?”金玉说。

“没有错,是薛宝钗所生的遗腹子,老弟身在京城,没听说过?难道忘记先生的后四十回?宝玉出家时,宝钗不是身怀有孕了吗?不是说‘兰桂齐芳’吗?”子兴说。

“先生的前书开卷后也是你冷兄演说荣国府的,仁兄消息灵通,今天请你续说续说荣国府吧。”金玉边走边接着问说:“时过境迁,二十多年过去,未知如今荣国府怎样?有否重修辉煌?”金玉问说。

“荣府虽然开始‘兰桂齐芳’,但原红楼仍然是‘陋室空堂’‘衰草枯杨’‘蛛丝儿结满雕梁’‘家业雕零’‘金银散尽’未有重修。”子兴说。

“赦老爷子和邢夫人还健在吗?贾琏他有否改邪归正了?”金玉问说。

“贾府抄家不久,贾赦和邢夫人便去世了;至第三年冬,贾琏因鲍二嫂子和尤二姐的人命案,入狱不久便‘欠命的,命已还’他暴死在狱中了。但扶正后的平儿不知去向、下落不明。”子兴说。

“如此说来赦爷家已是没人了!”金玉问。

“不不不!还有巧姐儿呢,她家现在还不错。听说平儿失踪前有可能怀孕了,有后也不一定!”冷子兴说。

“那政老爷子和王夫人还健在否?”金玉问说。

“贾政与夫人在十年前,两人同时谢世了!如今只有珠大嫂子和宝二嫂子两个寡妇和她俩的儿子——贾兰、贾桂了。”冷子兴接下说:“贾兰的内人很是贤惠,她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明白了,贾桂是吴江知县。那贾兰就是前吴江知县、现苏州知府?”金玉说。

“没错。贾兰是个好官!所以先生给他取名为兰!《离骚》中说‘纫秋兰以为佩’,苏轼在《赤壁赋》说‘桂棹兮兰桨。’可见先生取贾兰名,似有‘兰云子’之意。”冷子兴接着叹了口气说:“啊呀!可惜荣府也出了孬种——贾环,他是个无可救药的了!”

“贾环现在何处、作何经营?”金玉说。

“不知去向,据说也在江东一带拦路抢劫、为非作歹!”子兴说。

“如今荣国府还有那些人住着?”金玉说。

“去年唯一的丫头走了,今年李纨也来苏州,接着贾桂官放吴江县。如今荣国府只有薛宝钗一人,住在破烂不堪大观园里。”冷子兴说。

“听你说来,这个宝钗也怪可怜的,十九岁守活寡,不容易呀!”金玉说。

“老弟也有怜香惜玉之感,此去京城不妨去拜访拜访!”冷子兴开玩笑说。

“不要笑话我了!苏州已到,咱俩就此分手吧!祝你一路平安!”吴金玉拱拱手说。

“就此拜别!下会有期!”冷子兴说后就办他的事去了。

吴金玉与冷子兴分别后,一路上始终牵挂着那天被捆绑的女子,她究竟身犯何罪、新任知县如何审理、有否秉公而断等。

吴江县新任知县姓贾名桂,年仅十九岁,是今年科举时考中的第四十四名进土。是吴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县令。

贾知县上任的第二天,接到平望乡南湖村赖和媳妇呈上的状纸,状告其弟媳薛氏用砒霜毒死丈夫赖二。新知县接状后,就立即派员去现场调查,调查验死结果与状纸相符。上午将“罪犯”捉拿归案,下午就突击提审。

堂鼓三通后,贾知县升堂,他手拍响子宣:“将薛氏带上来。”衙役们立刻把薛氏押到公堂,薛氏头不抬目不窥地俯伏在地。贾桂“啪啪啪”地连拍三下响子后问:“你就是薛氏吗?”

“民女便是。”薛氏声音偏低的说。

年轻人容易“夜郎自大”,最喜欢标新立异。他初为县官,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华,于是改变了传统的程序审问方法,就用“抓住要害,直指主题,软硬兼施,以势诱导” 的手段。紧接着单刀直入地问:“薛氏!为何用砒霜毒死亲夫?”

“民女没有毒死赖二,赖二也不是我的丈夫。”

薛氏的回答,既否定了杀人,又否定了死者是她的丈夫,况且回答的声音清晰。而贾桂却认为她是狡猾的狐狸精,他眨了眨眼地问:“那么赖二是你的什么人?”

“是强抢民女的土匪。”薛氏的回答铿锵有力。

贾桂心中一惊, 一时想不出下句怎么审问,公堂出现暂时冷场。他皱了皱双眉,想了想后低声地自言自语:“就紧紧抓住‘抢字’为突破口。”他接着问:“他抢你去是做他的老婆是吗?”

“或许是吧。”薛氏如实地说。

“何时抢去的?”知县问。

“七月初七下午。”薛氏回答说。

“你在赖二家住多久?”贾桂目盯薛氏问。

“一个月了。”薛氏想了想说。

“赖二家中几个人?”贾桂进一步问。

“就是死者独个人。”薛氏沉着自如地说。

“死者家中有几间房子?”贾桂有目的地问。

“一间睡房,半间灶房。”薛氏声音清脆地回答。

“有几张床铺?”贾桂着意问。

“只有一张木板床。”薛氏有问必答。

“你睡在什么地方?”贾桂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说。

“开始时睡在地上,后来蚊子太多只得睡到床上。”薛氏低声地说。

“赖二呢?”贾桂问。

“也睡在床上。”薛氏声音颤抖地说。

“那你和赖二是睡在同一房间、同一张床上,对吗?”贾桂问。

“是的。但没有男女这种事。”薛氏解释说。

审到这里,贾知县了作小结说:“刚才薛氏否定死者是她的丈夫。这就证明了她的狡猾,事实很清楚,她与赖二同房同床睡了一个月,同房就意味着成婚, 成婚就称同房, 何况是同床, .这是无可抵赖的事实.。薛氏说没有男女之间的事, 怎么可能呢?谁相信呐!”

“因为我不同意.” 薛氏忍不住抢着说。        

“难道赖二就没有用别的手段吗?” 贾桂高声问。

“有, 有好多次. 但都被我拒绝了。” 薛氏激动得高声回答说。

“你是一个弱女子, 怎么拒绝得了一个大男人呢?” 贾桂严肃地问。

“我用剪刀乱戳, 使她无法行动。” 薛氏认真地答。

“他不能把你的剪刀夺过去? 不能把你打晕吗?” 贾知县问.

“有, 就是最后一次, 他先把我打晕后,再把我的衣裤都脱光, 当他将要实行那个事时, 恰好我醒过来了。” 薛氏干咳了二声后声音低沉地继续说:.“ 我找不到剪刀等硬物, 急得用手捏他那个东西, 他痛得哇哇叫, 就气喘喘地骂着跑出去, 睡到赖和兄嫂家里去了, 直到死的那一天.。”

薛氏的回答, 公堂内出现切切的议论声和嘻嘻的笑语声.。此时贾知县趾高气扬地拍着响子说:“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不得发笑, 保持肃静!”

为了充分暴露薛氏的杀人动机, 他拍了三下响子说:“ 好大的胆子, 倘若把他捏死了, 人命关天, 你要杀头的!”

“当时我没有考虑那么多,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薛氏不假思索地接着说:“: 捏死就捏死呗.!最多不过赔上我这条小命罢了。.”

贾知县觉得她的杀人动机已经十分清楚,不须多问.。为了搞清投毒的具体经过, 迫使她在无意中交代出来.。接着转题问:“ 那天的米粥是谁煮的?”

“是民女煮的。” 薛氏明确地回答.

“你煮的米粥给谁吃的?” 贾桂态度平和地问。

“是自已吃的.”薛氏回答说。

“你吃了没有?”知县进一步问。

“没有,没有吃。”薛氏清楚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吃?”知县问。

“当时太热, 待凉些吃.”薛氏提高嗓子说。

“煮了多少?几碗?”贾桂平声地问。

“两小碗,只有二小碗薄粥。”薛氏说。

“放什么地方?”贾知县审问。

“放在灶头上。”薛氏低声说。

“你那里去了?”贾桂深入仔细地问。

“我突然肚子痛, 到便桶头解大便去了。”薛氏快速反应答。

“便桶在何处?”贾桂不慌不忙地问。

“在眠床间。”薛氏怕听不懂还作了补充说:“在睡的房间里面。”

“你大便有多久?”贾知县抓住细节不放问。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薛氏思考一会说。

“他吃粥时你在场吗?”贾桂吊高嗓门问。

“没有, 但我有点听到.。”薛氏也提点音量答。

“赖二是吃了你的粥后死的. 对吗?”知县态度变凶地问。

“也许是吧。”薛氏回答。

“他死的时候你看到了吗?”贾桂紧逼不放问。

“看到看到。.” 薛氏又干咳多声后接着说:“ 我大便后走到灶房间, 见赖二大喊肚子痛, 痛得不得了, 痛得倒地翻滚, 不一会, 便鼻孔流血, 挣扎一下就死去了,很可怕!”           

堂上一问, 堂下一答, 在场的人都对贾知县投以称赞的目光。贾桂表现出洋洋自得的样子.。他接着问::“ 他死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场?”

“是的.,不不不, 还有赖和嫂子” 说到赖和嫂子, 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她呆了片刻后紧接着说::“对赖二的死, 我以为``````.。”

“不要再说了。” 贾桂连连急拍响子, 他吊高嗓门下结论说:“ 此案已经十分清楚, 薛氏对赖二怀恨在心, 早有杀死赖二的动机,‘ 巴勿得他早点死.’ 并且有多次的杀人行为, 当她没有捏死他后, 竟然发展到用砒霜毒死赖二。经法医检验, 死者确实是中毒身亡的。再从薛氏的碗内看,还残存着毒药——砒霜. 事实充分证明, 赖二是被薛氏毒死的。”

贾知县的结论合乎逻辑, 博得大家的赞赏.。他喜形于色地继续审问:“ 薛氏, 刚才我说的话你可听清楚?”

“民女听到了。可是```````” 薛氏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地说。

“事实不容抵赖, 必须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贾桂严厉地说。

“是冤枉啊!我是被冤枉的啊!冤枉`````” 她冤枉冤枉地不断地喊着。

贾桂双目扫视了一下公堂后, 接着就宣原告上堂作证. 原告赖和嫂子早就站在公堂内, 她头上插着一支白纸花, 看上去四十多岁, 面上偏黑而粗俗, 左眼睫毛边有个小疤, 俗称吊眼。她听到传唤, 马上应声而上说:“青天大老爷, 民妇南阿花到。”

“你状告薛氏毒死其夫赖二是否确实?”。知县打着官腔继续说:“ 在公堂之上必须如实讲来。”

“那天是八月初七上午, 看薛氏煮好米粥后, 我便到湖边洗衣服去了, 只有一刻刻时间便回来了, 刚走到家门口, 猛听到赖二的惨叫声, 我急忙跑过去一看, 他已倒在地上, 我去扶他时‘啊’的一声,就断气了。” 说到这里, 她抽噎而伤心地哭着说:“ 赖二死得好惨啊! 好惨好惨啊------.”

“你那里知道是薛氏放的毒?” 知县问.

“事实明摆着, 她煮好粥, 放下砒霜, 等赖二来吃。” 赖和嫂子边说边哭。

贾桂摆了摆手, 叫原告不要再说了. 接着问薛氏:“ 原告南阿花讲的话你可听到?”

“民女听到。” 薛氏仍有问必答.

“你把毒死赖二的经过从实招来!” 知县边拍响子边说:“ 若抵赖, 本县就要动大刑!”

“是冤枉啊!冤枉啦!” 薛氏已经明白, 一切申辩都是多余的, 所以她只是不停地喊着冤枉. 冤枉!喊得悲悲切切. 使人听得凄凄惨惨。可是坐在堂上的贾大人却怒气冲冲的高声喊说:“ 把她带出去用大刑!”

贾知县话音一落, 这群衙役似狼如虎, 面目狰狞地蜂涌而上, 把薛氏拖进刑房。他们先用挟十指的刑具, 挟得她的手指肉破骨碎,她痛得晕了过去.。当她醒来时, 发现身上的衣裤都被水浇湿了.,才意识到自已晕过去后被冷水泼醒的。她举头一看, 见役丁端来一只熊熊燃烧的大火盆, 盆里放着一把火红的烙铁, 不由得混身发抖, 吓得她不敢正视火盆.。此时她想:遭此折磨、受此活难, 不如早点死了好。 同时也认为:“ 被烙铁烙死, 还是先招供, 待报到上司还有一段时间, 以后有救也不一定?” 这时, 一个役丁从盆中拿出巴掌大的烙铁, 触到薛氏的脸旁. 火辣辣的烙铁烤得她眉毛和头发‘喇哪’的响, 吓得她哇哇的尖叫。

“你招也不招, 不招就把你面皮烙两个印。”衙役说。

“我招我招!” 薛氏招了供, 画了押. 被送进重犯囚牢里.     

薛氏在牢里度日如年。 牢外却光阴似箭.,秋去冬来。 今天是腊月初十, 吴江县管门的老头, 正坐在大门旁晒日取暖, 一些当差的人也来晒日闲谈。老头好奇地问:“听说牢里关押着一个女重犯, 其人貌挺漂亮的, 可惜那天审堂时我没有去看。” 一个当差绘声绘色地说:“ 这个女人皮肤雪白, 貌若天仙, 虽然三十六岁了, 一般姑娘都比不上她。” 另一个当差说:“你去瞧瞧, 饱饱眼福.,她也姓薛的, 与你同姓。” 老头说:“下午带我进去, 见识见识。” 当差说:“ 这有何难, 等会我同狱官说声, 你一个人只管去好了。”

下午,老头走到重犯牢房.,远远看见她坐在铺着稻草的地上, 手里拿着一块白布, 布上染遍斑斑点点的血迹.。女犯听见外面有人走来, 忙把这块布条塞进衣袋里后, 抬头看了看老头便低下头。

老人在牢外打量这女子一番后, 慢慢走到牢房栅栏旁, 轻声地问:“请问, 你是那里人?” 薛氏见问, 有气无力地站立起来, 步履艰难地走近牢栅, 目光呆滞地看了看老人说:“ 谢谢老伯, 民女是京城来的。”

“那你到平望来干么?”老头问。

“我记得我的老家在平望附近, 是回老家看看的。”薛氏说。

“我也是平望人, 平望那个村?”老头说。

“好像是湖岸村人, 这里有没有湖岸村?”薛氏回忆着说。

“有, 我也是湖岸村人.。请问, 你何时离开的?”老头说。

“是十岁吧.是十岁离开的。”薛氏说。

“你一个人去京城干么?”老头关切地问。

“不, 与妙玉姐姐一起去的。”薛氏说。

“妙玉! 就是在贾府栊翠庵做道姑的那个妙玉?”老头问。

“不错, 你认识她?”薛氏反问说。

“认识,认识!同村的人怎不认识。 我比她大几岁, 我先去做和尚, 她后去做道姑的。”老人如实地说出了自已的身世。

“你做过和尚!在什么地方?”薛氏有点怀疑地问。

“在苏州府城仁清巷‘葫芦庙’做沙弥。”老人说。

“那香菱姑娘的老家也在‘葫芦庙’旁边?”薛氏说。

“你认识香菱?”老人惊奇地问。

“她与我情同姐妹, 请问老伯, 你也认识香菱?”薛氏也心感惊奇地问。

“我还抱过她多次,她小名叫英莲。”老人说。

“你知道她的身世?”薛氏感叹地说。

“我还为她的事受尽苦难!被充军发配到边疆。”老头说。

“那你是否就是献护官符的小门子?”薛氏问。

“不错。我就是。”老头说。

“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你还活着!.”薛氏有点疑惑问。

“说来话长, 我被贾雨村充军到新疆, 那时才三十岁, 在边疆二十五年。 至五十五岁被释放. 我边讨饭边走路, 足足走了两个年头, 终于回到老家。” 老汉用右手的衣袖擦了擦泪水后接着说:“老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无安身之处,后由同族长者给我介绍到吴江县做管门的差使。”

“请问老伯高姓大名?”薛氏问。

“我本来姓吴, 做过和尚, 和尚是释迦牟尼弟子, 在应天府做门子时改姓为释, 在充军时, 贾雨村给我写成薛仁贵的薛, 现名叫薛沙, ‘沙’指沙弥.”

“薛仁贵的薛与薛宝钗的薛是否一样?”薛氏问说。

“一样的一样的,薛宝钗也认识!原是应天府人,现是金陵荣国府。”薛沙说。

“薛宝钗! 你认识她?怎么认识的?”薛氏惊奇地问。

“在应天府做门子时, 处理薛蟠命案时曾见过一面, 她很漂亮。” 薛沙搔了搔头接着说:“不谈我的事. 还是讲你的事, 你怎么会做出人命关天的事情来?”

“实在冤枉啊!” 说着她从衣袋里取出那块血迹斑斑的白布条, 这是她撕碎内衣、咬破指头、用血写成的状纸, 递给老头。

他接过来细看了一遍后, 愤愤不平地问:“ 你怎么招供画押呢? 这不是开玩笑的啊, 是要人头落地的啦!”

“这我知道, 我是一个弱女子, 怎经得起酷刑? 迫于无奈, 只得乱招供!.”薛氏说。

“这-------怎么办好!” 老人心急如焚地说。

“谢谢老伯, 请勿必为我着急, 做人反正都是要死的, 迟死早死都是死, 只不过死得太冤枉了。” 她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地接着说:“ 我没有别的希望, 请求老伯, 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快说, 我尽力而为.” 老人急切地说.

薛氏从衣缝里取出一把碎银说:“ 我无亲无戚, 今日有幸遇见老伯, 求老伯看在同村人的份上, 托你给我买口薄棺材,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以免抛死荒郊。” 说着她双脚跪地磕了三下头说:“ 今世不能报答, 但愿来生做您的女儿, 织草衔环, 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第三回  葫芦僧狱中收义女  稻香村梦里救莺儿

曾经做过“葫芦僧”的薛沙,从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孤苦零丁,八岁被堂叔送到葫芦庙做小和尚。一生受尽苦难,道路十分坎坷!从来被人瞧不起,更无人跪过他。今天有人跪在面前,说等来生做他女儿!因而高兴得了不得,激动得热泪盈眶地说:“不要来生,就是今天收你为女儿!不知意下如何?”

薛氏的命运与他相似,也是举目无亲,当听到老人愿收她为女儿,心中激动非常!她急忙再次跪地、俯身三叩首说:“父亲在上!请受女儿三拜!祝父亲贵体康泰!”

“女儿不必举礼!快起来快起来!”老人高兴得手舞足蹈。薛氏也立刻面有喜色地再次将银子递出说:“这点碎银是我多年的积蓄,留着也要没有用,请拿去给我买块坟地。”

“女儿留着,女儿留着!为父决不要你的银子。”为了安慰女儿,他接着说:“女儿不必如此绝望!我看冤案昭雪大有希望!此案可翻、此冤可伸,定能平反昭雪的。”

可是身在绝望之中的她,父亲的一句慰语,便唤活了将死的心灵。她开始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萌发起求生的欲望。眼神中折射出求救的光芒,于是说:“只有求父亲来伸女儿的不白之冤、救女儿危急之命!想必父亲有办法拯救女儿出狱的。”

“请女儿放心,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是实迫使他不得不想办法,薛沙在牢外走来走去,他突然想到什么?忙问:“你刚才说主人姓薛的,你的主人是谁?”

“我的主人就是荣国府的薛宝钗,我是她的丫头,名叫莺儿哟。”

“你为何从荣国府中走出,难道你犯了什么,被主人驱逐出来?”薛沙说。

“不是的,不是的!主人对我很好,情同母女!我是偷偷地出来的。”莺儿说。

“你就是莺儿!这就奇了!她的儿子你怎么不认识呢?”薛沙说。

“怎么会不认识,是我一手把他带养大的,我是养母,他把我当亲娘一般。”莺儿说。

“既然认识,那天审堂时你没有看见?没有看清坐在堂上的便是贾桂。”薛沙说。

“那天我不敢抬头,没有举目。你刚才说真的是贾桂?”莺儿问说。

“没有错,肯定错不了。因为他到任不到半年!”薛沙说。

讲到贾桂,莺儿仿佛可以马上出狱似的,嘴上露出了希望说:“请父亲劳驾!请速把女儿的冤情禀报桂哥儿,待女儿出狱后``````。”

“不要说了,为父即刻就去,即刻就去!”薛沙说后就走。这时红日已经西沉,夜幕即将降临,父女俩依依难舍地暂且挥手告别!

三九隆冬,北国银装素裹,江南仍郁郁葱葱。吴江县花圃内的秋菊刚刚凋谢,腊梅和山茶正在含苞欲放,已经透发出阵阵芬芳。

贾知县用过晚饭后,满面春风地走进书房,随手捡起他已经看过多遍的这份江苏省巡抚颁发的《嘉奖令》,嘉奖吴江新任知县贾桂及时、准确地侦破和审理薛氏杀人一案。他坐在躺椅上看了又看。神色飞扬地读起他读过多遍的七言《飞黄腾达》诗:

今冬白雪晚来迟,遇却飞黄腾达时。

喜看巡台嘉奖令,才华拔萃自已知。

自从审理了薛氏一案后, 贾桂受到了上司的表彰和百姓的赞誉.。因年少气盛,趾高气扬地做起飞黄腾达的升官梦。这时, 管门的薛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向贾知县行个大礼后说::“ 贾大人, 我的女儿受了天大的冤枉, 请大人给我伸冤昭雪!”  

此时的贾桂心情最佳, 笑着说:“ 你在开玩笑吧, 你从未结过婚, 哪来的女儿?”.

“是刚才收认的义女。” 薛沙认真地说。

“好啊,祝贺你!坐下来说吧, 有什么冤枉, 慢慢讲来.” 贾桂翘起二郎腿说:“ 只要在本县权力范围内.,她犯的什么罪呢?”

“说她犯杀人罪。”薛沙说。

“噢!说她杀了什么人.?”贾桂问。

“说她毒死丈夫.!”薛沙如实地说。

“是那里审的案?”贾桂感兴趣地问。

“在本县,是您贾大人亲自审的案。”薛沙声音偏低地说。

“你讲的就是薛氏吗?”贾桂问。

“是的,真是她。.”薛沙明确地问答。

“乱弹琴, 岂有此理, 你黄汤灌多了。”贾知县轻松地说。

“我是认真的, 不但没有喝酒, 连晚饭都没有吃。”薛沙说。

“此案本县审得清清楚楚、断得明明白白、证据确确凿凿,况且她本人也供认不讳了。 不许你胡言乱语!”贾知县警告说。

“请大人息怒, 此案实属冤枉啦!请容许我冒昧请问, 你知道这薛氏叫什么名字吗?”薛沙从容自若地说。

“好大的胆子, 胆敢问起本县来。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贾桂装腔作势地反问说。

“小人不敢, 容小人禀告, 她名叫莺儿。”薛沙心情沉重地说。

“莺儿``````!” 讲到莺儿, 贾桂心里一惊, 他想起那天审案时, 看她的模样很像莺儿, 讲话的声音也似莺儿。他立刻从躺椅中站起, 在房内走来转去地转了好几个圈子后问:“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薛沙肯定地说。

“何以见得?”贾桂严肃地问。

“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薛沙不假思索地说。

“她怎么说?她说什么?”贾桂焦急地问。

“她说是荣国府的丫儇, 名叫莺儿。”薛沙不慌不忙地说。

“她怎么变成了薛氏呢?”贾桂不解地问。

“因为她的主人是姓薛的 所以她更姓为薛。.”薛沙解释说。

“她说主人是谁?”贾桂进一步问。

“她的主人就是大人的母亲。”薛沙说。

“她还说些什么?”贾桂深入地问。

“她说,‘桂哥与我同睡八年,她视桂哥胜如亲生。’”薛沙说。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呀?”贾桂深感内疚地说。

“我也刚刚才知道的。”薛沙解释说。

“不要再说了!” 贾桂知道薛氏便是莺儿了。 恻隐之心人人皆有, 他感觉不安和悔恨, 悔恨自已太大意了,悔不该当初不按法律程序办事, 不应该不问她的姓名、年龄、出身和籍贯, 更没有叫她抬头.,所以造成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此时, 他情绪混乱地自言自语:“ 这怎么办好? 这叫我怎么办好呢?”

薛沙认为知县大人知道薛氏就是莺儿了, 何愁女儿的冤案不能昭雪! 于是名正言顺地说:“这有何难? 为民伸冤, 是做官的天职.. 不冤枉好人, 不放过坏人是做官本份,也是做人的良心, 有错必纠,、有过必改、有冤必伸是理所当然的。我看此案可以重审吧。”

贾桂也认为薛沙的话有道理。便点头说:“你讲得也有道理,不过`````

正在这时, 外面走进一个书吏来, 他呈上盖有官印的公文说:“ 刚才苏州府送来紧急机要文书, 本职特来呈送大人阅览。”

贾桂接过一看, 是刑部批文,文中明确授权吴江县将谋害亲夫的罪犯薛氏就地处斩!站在旁边的薛老头偷眼斜视, 虽然没有看清全文, 己经了解了大概。

“本县知道了, 你可回去.” 他打发书吏走后, 再拿公文重新细看一遍. 立刻两手发抖, 面色发青.。薛沙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贾桂. 他的行动和表情都看得明明白白。可是老头的心里却七上八下, 企盼着贾桂作出理智的选择。

两人同时都陷入沉思之中, 一时, 屋里静默无声. 尤其是贾桂想得很多很多! 他想到将要斩首的是她比母亲一般亲的人。同时,也已经知道这是一桩冤案, 应当义无反顾地给予平反昭雪。他正在思考怎样重审此案时,忽然看到案头上放着的《嘉奖令》和《飞黄腾达》诗。 他想:“如果给莺儿平了反, 自已的面子坍台到何等地步? 更重要的是上司又如何看待? 刑部公文怎可收回! 搞不好这顶乌纱帽也难保了!”。

面对升官与贬职、赞誉与唾骂的重要关头,贾桂思绪如麻,感到十分棘手和不安。看其脸面绷得很紧,露出少有的冷静、老练和奸猾。他摇了摇头, 咬了咬牙,,彷佛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自言自语地说:“就这样办.,别无选择!只有这么办了!”

站在旁边的薛沙, 对贾桂的突然变化看得十分清楚,心感万分不安和惊恐, 预感到莺儿的命运非常危险,于是他还是据理力争地说:“ 贾大人, 有冤必伸, 有错必纠, 是做官的根本准则, 为民伸冤, 无可犹豫。 莺儿在狱中受苦难熬, 企盼着早日洗雪冤枉啊!”

“本县早已断明, 况且她也招了供, 画了押。 杀人偿命, 这是王法, 这是天理。王法条条, 天理昭昭, 岂容徇私枉法!” 贾桂堂而皇之地打了几句官腔后, 手指薛沙的面说:“ 不许你胡言乱语, 造谣惑众, 更不容你为杀人犯鸣冤叫屈!若在外面说出半句, 本县执法如山, 就要依法办你!”

身受贾雨村之苦的薛沙, 没有忘记前车之鉴。知道莺儿的冤枉不但不能昭雪, 还有可能给自已带来祸殃, 自已六十岁的人了, 死不足惜, 救出女儿是最最要紧的, 愿意让自己的命去换女儿的命。因而理直气壮地说:“ 贾大人,莺儿听到大人在吴江做官 她心里十分高兴!认为你会马上给她平反昭雪的。况且她是被冤枉的,又是您的亲人,她是有恩于你贾府、有恩于您的人啊!” 他边说边在衣袋里取出她的血书状纸说:“这是莺儿用内衣和血写成的伸冤状纸. 大人请审阅!”

“谁要看你这些胡言乱语的东西。” 此时的贾桂已经官迷心窍,根本听不进薛沙的忠言,反而认为他多管闲事。不但不接不看血书状, 还装腔作势地说:“ 王子犯法, 与民同罪,何况她是我家的仆人, 就是亲母也一样, 杀人必须偿命, 本县决不姑息.。何容你多言。 若再多讲一句, 就要定你与杀人犯有牵连或同流合污之罪。看你年老, 暂不定你罪, 给我快滚!”

薛沙是经历坎坷的人, 深知官场上的险恶。知道他们中有的人,一旦利欲熏心、官迷心窍.,什么坏事、恶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他知道多说无益, 只会更坏,快走为上。

薛沙走出门外, 感觉月色无光, 星斗旋转。他仰天长叹:“ 天啊! 苍天有眼, 救救受苦受难、含冤遭屈的好人呀!”

 说也奇怪,此时的苏州上空,突然出现一朵彩色祥云,薛沙猛然想起了前任吴江知县、现任苏州知府的贾兰。贾兰在吴江任职期间,为官清政廉洁,办事公道,为吴江百姓做了很多好事,深受民众拥戴。

薛沙知道贾兰是贾桂的上司,又是他的兄长,也是莺儿的主人。女儿性命,全赖贾兰,只有贾兰才能救得了女儿性命!救人性命, 刻不容缓。于是他就急匆匆地向苏州府奔去。

三九严寒的夜晚, 北风呼呼, 寒气习习。他空着肚子、顶着寒风, 竭尽全力的奔跑。他跑到苏州府衙时, 已是鸡啼两遍, 更打四鼓了。可是苏州府衙大门紧闭.,跑得汗湿衣裤的他, 一停下来,就全身冰冷,心里发抖。这时, 街上做生意的人开始走动, 府衙斜对门的一间卖早点的小店开始生火,他便走到小店取暖。店家见其神态紧张, 知其定有急事. 于是问说:“ 老伯, 天气这么冷, 你这么早到此, 有急事吗?”

“有急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薛沙接着简要地讲述了女儿含冤的情况。好心的店者告诉说:“ 半年前, 贾知府的母亲太太来到苏州, 因为府里房子有限, 现在租住在府后巷七十七号, 你可去找太太说说, 可能有用。”

 “谢谢!谢谢你的指点!”薛沙忙谢了店家, 就急匆匆向李氏住处走去。

“稻香村”三字是先生给李纨起的雅号,意思说李纨生活俭朴、心地善良、为人诚实、品质端庄、性格憨厚。她向来受人尊敬!因久居京城, 早就想来看看美丽的苏州。得知儿子荣升为苏州知府, 所以来苏州住上半载一年。她到此半年来, 与媳妇和孙男孙女们看遍了苏州园林, 饱览了太湖风光, 享受着天伦之乐。她虽然玩得开心,吃得满意,可是心中老是牵挂着老亲旧友,特别是日夜惦念着莺儿。

李纨对莺儿感情最深,因为莺儿忠诚老实,手脚勤快,心地善良,人又聪明。她在带养贾桂的同时,还把李纨的家务都包了下来,因为李纨患有风痛症,不能洗水。她和贾兰的衣服都由莺儿洗涤的,所以李纨也十分疼爱莺儿,把她当作女儿一样看待,还教她读书识字。莺儿也十分尊敬李纨,去年端阳节下午,李纨关心地说:“你十岁来到我们家,今年己经三十五岁了,现在桂儿也长大了,明年春天可去应试了。我想给你找个婆家,寻个好男人来,使你有个好归宿。”

当时她只是红着脸,一话未说,第二天,忽然莺儿不见了。此事使李纨内疚和不安,这次来苏州另一个目的是来打听莺儿的下落。

来姑苏半年来,未能听到莺儿的任何消息,因而她想得夜不入眠。那夜待到鸡啼二遍后,才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她看见莺儿蓬头散发地走来,见她脸色憔悴,泪流满面地说:“太太,我受了天大的冤枉,被关押在死囚牢里,命在旦夕!求你救我,只有你能够救得了我。”

李纨忙伸手拉住莺儿说:“莺儿,找你找得好苦呀!快伸手过来,我来救你!”忽然门外有人敲门高喊:“太太在家吗?我有急事要禀报太太!”喊声惊醒了她的恶梦,同时也惊醒了一些人的美梦。

恶梦醒来的李氏,意识到有什么急事将要发生。就慌忙吩咐家人开门,自己立刻披衣起床,她走到客厅,见一老人蓬头垢面,战战兢兢。就问:“请问老伯,有什么要紧的事?”

薛沙见问,知道这位定是太太了,忙跪下磕头说:“太太在上,受小民一拜。”

“请起,老伯请起,请坐请坐!有事慢慢说,这么早来找我,有何急事?”李纨急忙问说。

“小民连夜从吴江县跑来,是为莺儿喊冤的。”薛沙说。

“莺儿!那个莺儿!她做什么的?”李纨急问。

“就是你们家的丫儇。”薛沙说。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家的人?”李纨紧张地说。

“是莺儿她告诉我的。”薛沙说。

“她现在何处?有什么冤枉?”李纨问

“在吴江县死囚牢里。”薛沙说。

“她犯的什么罪?难道是杀了人!不会的,她不会杀人的。”李纨说。

“是说她杀了人,定她杀人罪。”薛沙说。

“怎么可能呢?说她杀了什么人?”李纨进一步问。

“说她谋害丈夫。”薛沙说。

“她有男人了!她嫁人了?”李纨说。

“没有,没有。是陷害她的。”薛沙急忙解释说。

“此案是那里审的?”李纨问。

“是吴江县贾桂知县审的。”薛沙说。

“这就不对了,桂儿视莺儿如母亲,怎么会冤枉她呢?一定搞错了。”李氏从急转缓地说:“请勿着急。”

“命危旦夕,怎么不急!”薛沙神色紧张地说。

“难道马上就要绑赴刑场,杀头问斩!”李纨不慌不忙地说。

“是的。刑部已批下公文了。”薛沙说。

“怎么样?”李纨从缓转急地问。

“刑部公文命令,由吴江县立即就地处斩。”薛沙说。

“确有此事?”李纨紧张地问。

“刑部批文昨天到达,我亲眼所见。”薛沙说。

李氏听了薛沙的话。印证了刚才的恶梦,她认定就是莺儿了。 所以她急得了不得。随即吩咐家人:“你快去府里,叫贾老爷快来见我,说我有急事!”家人刚跨过门槛,却被叫住说:“如果府门还关着,你就猛敲。”

家人走后,就吩咐泡茶做饭,自己向薛沙了解莺儿的具体情况。薛沙将昨天见到莺儿的经过作了简述,当讲到莺儿认他为义父时,李纨说:“莺儿有福,认了你这位善良的父亲。”

说着, 贾兰穿着便服走了进来问说:“母亲,叫孩儿急来,有何紧要之事?”

李氏板着面孔,怒气冲冲地问:“吴江县死牢里羁押着的女人你可知道?”

“孩儿知道。”贾兰说。

“刑部批下公文,你可知道?”母亲问。

“公文昨天下午到达,已转送吴江县了。”贾兰说。

“何时行刑?”李纨问。

“尚未确定,大约半个月后吧。”贾兰说。

“罪犯姓甚名谁?”李纨问。

“名叫薛氏。”贾兰说。

“名字呢?薛甚么?”李纨发怒地高声问。

“这这-------。”贾兰吞吞吐吐地答不上来。

“我问你,她今年几岁?”李纨进一步地问。

“这这------。”贾兰又答不上。

“她是那里人呢?”李纨严肃地问。

“可能是吴江人。”贾兰模棱两可地回答。

“乱弹琴,糊涂官。她犯的什么罪?”李纨气愤地说。

“是用砒霜毒死亲夫?”贾兰说。

“砒霜来源呢?”李纨进一步问。

“这-----。”贾兰意识到此案可能出错,自已历来按条条框框办事,从不马虎草率。只有这次太大意了,原因是太相信贾桂了,只听桂弟汇报,连这最基本的东西都未弄清,怎能够定罪 ?于是就说:“恕孩儿大意,有什么错处,请母亲明示。”

“真是糊涂官,简直糊涂到了极点,连犯人的姓名、年龄、籍贯都不知道。怎么能定案?真是气死我了。”李纨气得脸色发青。

“母亲请息怒,孩儿知错,听从母亲教诲,孩儿改正就是。”贾兰认错说。

“待你改正,人都死了!”李纨怒气冲冲地说。

“此案错在何处?难道是冤枉了不成。”贾兰诚恳地说。

“我问你,薛氏就是莺儿,你知道吗?”李纨问。

“不会吧,既然是莺儿,为什么桂弟从未谈过?”贾兰不解地说。

“你有否复审过?”李纨问。

“没有,没有复审。因为```````”贾兰如实地回答。

“因为什么?因为太忙是吗?岂有此理,连复审都未做,就报到刑部去。草菅人命,这还得了!”李纨严厉批评说。

“儿子知错。”贾兰还是半信半疑地问:“母亲怎么知道薛氏就是莺儿?”

李纨手指薛沙说:“是他连夜跑来告诉我的。”

贾兰知道薛沙为人老实,就问:“这是真的?”

“是真的。请看莺儿在狱中用血写成的状纸。”薛沙说着,就从衣袋里拿出莺儿的血书状,双手呈递给贾兰。

贾兰看到血迹斑斑的状纸,看得泪水滴滴。李纨从贾兰手中拿过状纸,一看就晕了过去,一时不省人事!

 

 

 

【作者】: 柯元华 【编辑】:林海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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