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走笔
一说起德国,就想起希特勒。哲学青年尼采和叔本华。像《沉默的羔羊前传》中幼年汉尼拔的扮演者那样可爱的孩子。以及发起席卷整个欧洲的宗教改革的马丁路德。
德国的早晨是井然有序的。没有没完没了的堵车,没有自行车的铃声和刺耳的刹车声,没有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边走一边吃着烧饼油条。那个淡金色头发的孩子站在画廊外,手贴着玻璃,静静地看着橱窗中陈列着的待价而沽的精美油画,早晨的阳光洒在上面像金色的流沙般静静地流淌。在又画框圈定的那一方小小世界中,海潮永远是汹涌澎湃的;树木永远在画布上定格了最苍翠的色彩;少女永远保留了美好的青春。多少个宁静的早晨来临,看画的孩子成了少年,成了青年,之后白发和皱纹代替了美貌和柔膝,而画中的世界却没有因时间而改变一丝一毫。
我们到达罗马广场时正赶上德国人民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所有德国人开的店铺都一律停业,只有几家寥若晨星的中国人开的杂货店还很勤奋地开着。而沿街的咖啡店却人满为患,空气中弥漫着啤酒的麦芽甜味和华夫饼干的香气。工作是清闲的,收入是稳定的,剩下的就只有在午后的阳光下捧一杯啤酒好好享受人生了。孩子们向母亲撒着娇,宠物狗在膝下摇头摆尾,每一天的下午都像周末一样愉快。就这样铜板和钞票在商人的手上过数,不知不觉头顶上的流云已经飘过几万朵,树梢的鸟儿已经换了几十代子孙,鸟儿的子孙已经遍布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在去特里尔的路上,树林、田地、房屋三种景色不停地变换,就向耳机中帕海贝尔的《canon in D》的和声般不断的轮回。美丽的轮回。树枝间阳光的投影、风过林梢时树木层层叠叠的波浪、架在树干上的小木屋,是美的。田野上机器滚出的稻草卷、刚被犁过的黑土地、站在草地上一边反刍一边抖动耳朵的牛,是美的。各色的房屋、种在窗台上的鲜花、人们满足的笑脸,是美的。车到之处,风景信手拈来,连普普通通的蓝天白云也可以成为镜头中的主角。安宁。处处透露出让人安心的安宁。就向在严寒的冬天围坐在温暖的火炉旁,忍不住要在这份久违的安宁中沉沉睡去。然而又舍不得。如果在醒来时发觉这样美好温暖的安宁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梦境般消散了怎么办呢?就像雨中氤氲的雾气,这样甜蜜的童话美好地不真实。习惯了书山题海,习惯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习惯了灯红酒绿的都市,眼前展现的完全是另一群人的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原来日子是可以这样过的。原来世界上还有人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
我想起在《世界之灰》中看到的一句拉丁文:In Omnis Requiem Saesivi。我曾在一切之中寻找安宁。也许此刻已经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