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印记
每年夏季台风,在带来凉快和雨水的同时,都会造成不同程度的灾害,小时候灾害似乎更大。
小时我生长在农村,我的村庄螺洋街道罗家池村是个低洼区,每到夏季,我家的房子总漏雨,我总听到母亲说什么瓦片没有“注泥”。意思可能是没有加固。我们一般通过村里的广播知道台风即将来临,于是我们把能收的菜都收了,能拆的瓜棚都拆了。家里的那两头猪,它们得从后门的猪圈里牵到我们住的房子里拴养着,过着人的生活,发出一阵阵猪臊味,有时它们还不合作,踢翻临时圈给它们的租地。
忙乎完了外头的,家里最宝贵是干蓆草了。因为它加工成草蓆后是我家当时唯一收入,这个自然不能淋湿,于是,母亲就会把它们转到家里最安全的地方,上面放上薄油纸。下半夜,母亲、我、弟弟总是拿着脸盆四处跑着接漏进来的水。自然无济于事,忙得满身是水,满身是汗。我后来一直在想,台风来得最猛时为何总是在下半夜,并且总会停电,点蜡烛风一吹就灭,黑暗暗的仿佛世界走到了尽头,模糊中辩认着充满霉味的家具与物什,一片狼藉,想想人的力量真是渺小。
不过我们家在村里条件还不是最差的,最差的房里根本不能住人,等天亮了回去一看,床都被淹了。于是我又想,我不是最不幸的。
第二天开门后不用说,外面自然是一片汪洋,稻子的脑袋也在波浪下了,随风摆动,半隐半现。高处的树是留存部队,狼牙山上的五壮士,坚守、沉默、抗争。树也是路标,我们以此分辨这里那里。我知道了为什么村人建房子一定要把地垅筑得高一点了。原来这也是防台的重要措施。
远山最近的叫下埂山村也离村庄三里路,平时其貌不扬的山,平添了几条瀑布,这四面的远处的瀑布不是给我们欣赏用的,而是不断地不断地加高我们村的积水。村里的广播准时会响,有关台风的最新消息与受灾的情况会在广播时播报。当念到受灾最严重的村庄时,我们村总不能幸免。
早起的农人,咒骂着天神。他们去查看他们的责任田,手中拿着一根竹篙,或一根短杵,路面的水位一般到他们的大腿处,深一脚浅一脚向远方慢慢去了。当然看了也是白看,白茫茫一片能够看到什么,假如台风在稻谷花粉受孕前来临,那就颗粒无收了。
孩子们却不管这么多,灾管灾,快乐管快乐。弟弟要求母亲拿出家里的红漆圆盘,假如母亲不同意,他就自己搬。这种类似于菱桶的桶是弟弟的游水工具,他拿两根短竹棒或扁形的任何家里的工具,当成篙,在大路上撑起红漆桶像一条小船一样,悠然极了。一划就没了边界,一次划到池中央的位置上去了,吓得大家魂都掉了。赶紧让他划回来,他却嘻皮着慢悠悠地才开始往稻田边的小路上靠。
都说回忆往事是老人的事,在“凤凰”的尾声中,我却回到了贫瘠的小时候。现在的台风名字多好听,什么“凤凰”、“海鸥”、“悟空”、“麦莎”的,神话、飞鸟、人名中西合并无所不及。小时候它们仅被分类成风暴、热带风暴、台风、紧急台风,这些总让人忘了,不太容易记住。对于儿时的记忆,现在的凤凰相对于住在小镇里的我而言,自然生活条件也好些了,出门有车,住房坚固。只要我关了窗,就不会有太多的灾害降临的。所以我始终认为我的生活还是安稳的。人在物质上要懂得知足,而在精神上,人要不满足于现状,要不停的追求,以达到超过不同时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