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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蓑衣(钱国丹)
2008年12月02日 16:15 来源:今日黄岩 【进入论坛】

情感的片段

蓑衣分两类,一类是休闲的,像张志和《渔父》里的“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还有《红楼梦》里贾宝玉的那一领,精致轻巧异常,连最会挑剔的林妹妹也挑不出毛病来。一问,是北静王送的。这样的极品蓑衣,自然不会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可农家的蓑衣是厚重的,它背负着全家的吃口,背负着繁衍子孙的重任,和一些渺茫的希望。

蓑衣在农家的地位,仅次于耕牛和犁耙。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耕牛和犁耙都变成集体的了,惟有这蓑衣,还忠心耿耿地跟着老主人,不离不弃。

蓑衣分上、下两部分,上面的叫“蓑衣披”,颇像古代妇女穿的坎肩儿,圆圆的领口,前开襟,有细细的棕绳可供系牢;下面的叫“蓑衣裙”,很像现代女子穿的吊带裙,用两条棕绳吊在肩上。但裙腰宽大,可随意摆动,方便主人甩开大步走路,攥足力气挑担。从前的人穿衣服讲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蓑衣的坚韧足够陪伴主人一辈子。

父亲是29岁那年被打入农村的,当起了正经的农民,可是他却多年置不起蓑衣。不管是雨水淅沥的春耕,还是淫雨绵绵的秋收,父亲只戴一顶小小的箬笠,一任雨水把他的前胸后背浇得湿透。每每看到父亲落汤鸡般的狼狈样子,我的心总是隐隐作痛。

也许是天可怜见的,我家的园角里忽然冒出了一棵小小的棕榈树,它才一岁孩子那么高,而且非常羸弱,巴掌大的叶子,薄得透明,软软的棕毛,像个发育不良孩子的头上的胎毛,在风中微微颤动。

我和弟妹们把这棵棕榈当作宝贝,隔三岔五的给它培土,给它施肥。棕榈没有辜负我们,它在努力地成长,第二年,我就从它身上收获两片薄如蝉衣的“棕榈布”了。

年复一年,棕榈长成个大小伙子了,身上的棕榈布又大又结实,我得架着梯子,一年更比一年高地去割棕衣。一片,二片,我的心在幸福的悸动,我真想一口气给父亲割下一件蓑衣来。可每每割下三四片时,父亲就在树下喊:行了行了,再割你就要它的命了。

   父亲挨冻受淋了五六年之后,终于穿上了自己的蓑衣。从此,父亲带着两腿的泥水回家时,身上却是干燥的,这干燥温暖着我们全家的心。

我们都非常珍惜这件蓑衣,父亲一把它脱下来,母亲就立即把它挂在墙上,让它沥尽水渍,让它吹吹风;晴天,我们及时地把它弄到太阳下晒晒,省得它发霉腐烂长虫子。

那些年,我的二弟是队里的放牛娃。有一回他想尝尝蓑衣的滋味,就偷偷地把父亲的蓑衣穿走了。十岁的弟弟穿着父亲的蓑衣很是滑稽,蓑衣披遮住了他的小手,蓑衣裙拖到了他的脚背,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棕褐色的蛾子。这蛾子扑楞扑楞地飞着,把牯牛带到草儿青青的河岸上。

才一会儿,外边就沸反盈天了,原来是我弟弟掉到河里去了。我和父亲疯了似的向河边跑去,只见那件蓑衣在波浪里旋转沉浮,幸亏父亲水性好,他跳下水去,把蛾子连同里面的弟弟一块儿救了上来。看着湿漉漉的却无大碍的弟弟,我说,只听见过飞蛾扑火的,怎么变成飞蛾扑水了呢?弟弟打着喷嚏说:我也不知道,一阵风我就飞起来了。

有一次我到一位同学家里去,发现她家墙上一字儿排开四领新旧不一的蓑衣。四领!我被震撼了,发了会愣,才想起她家有一位四十出头的父亲,还有三位二十岁上下的哥哥,全都身强力壮的。我慢慢地悟出:蓑衣是农家地位和骄傲。

随着时代的前进,轻俏的塑料薄膜取代了老实本分的蓑衣。塑料雨衣虽然轻便洋气,却不透气,还粘身,更有一种怪怪的味道,很像是那些在幽暗的路灯下卖笑的女子。

所以,一些老农还是坚守着自己的蓑衣,像坚守着同甘共苦了一辈子的结发老妻。

父亲平反以后,蓑衣就从我们的生活中隐退了。母亲归西的那天,我在老家那不再住人的老屋里,发现一领衰老的蓑衣,它的棕毛已经苍白,缝纫的风采都被打磨光了。我默默地读着它,读出了历史,读出了沧桑。

 

【作者】: 钱国丹 【编辑】:林海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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