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读了一会儿书后,我去了九峰公园。因为疫情,公园里的人较往年这个时候少了很多。但是,依旧有很多人手提塑料水壶,去到山坳里的山涧汲水。
我对这些汲水人的毅力很佩服,因为他们要走一公里多的山路到岙里,去的时候当然是轻松的,无论你是带几只怎么大的水壶,但返回来时,水壶里都装满了水。这些水要么是用扁担挑着走,要么用两只手各提一个。他们中劲小一点的,就要走几步就歇一歇。
黄岩人对九峰山水特别钟情。今人徐仙学先生有诗云:
灵鹫峰前别有天,
茂林修竹草芊芊。
铁筛井畔人如织,
争汲世间第一泉。
很多地方都在说,当地的泉水是“天下第一泉”,表达的无非是对家乡泉水极而言之的一种喜爱而已。原不值得考究它是否真的“第一”,但黄岩九峰的铁米筛井,说它第一,不完全是夸张。一口宋代古井,沿用至今,一直是市民主要水源的,很少见。在黄岩城未有自来水之前,全城人都仰给于这口古井。即使有了自来水,黄岩人还是把一般洗刷用水与饮用水分开,尤其是有茶饮习惯的人,好茶一定得配好水才能喝出茶的清香味。
我年轻时曾在古井旁的县府第二招待所住过一年。我所住的房子刚好是东灿头,大大的玻璃窗就面向着咫尺之遥的铁米筛井。每天早上,还是凌晨时分,东窗口就人声鼎沸,车来人往,同时竹林树丛间又鸟鸣喧天,可以说晨间的九峰是一天中最为热闹的。那时,城里有很多烧水锅炉,很多市民家自己都不烧水,要喝水就去烧水锅炉买水喝。所以就衍生了一个古老的职业:卖水客。他们用手拉车拉着一车的盛水桶,要在井口工作好一段时间,才能把每桶水装满,然后才拉着这一手拉车的山泉水回城。由于出山口的道路是有些下行的坡度,所以卖水客不担心车太重而拉不动,而是担心太重了溜坡太快煞不住而撞了人。所以他们总是边拉车边喊着:“车来了,车来了!”或者喊:“水来了,水来了!”
铁米筛井有一奇观,就是城市里不管有多少人用水汲水,也不管旱了多少日子,井水总不会枯竭,总能满足全城人的“渴”水需求。即使这四十年来,黄岩城扩大了好几倍,城市人口也增长了好几倍,而古井依旧。清人姜文衡的诗《铁米筛井》所描述的情景,依然可以移用于今天:
壮县千万家,饮此一井冽。
古甃开方镜,碧泓沉积铁。
为有源头来,冬夏无盈竭。
大哉山灵功,终古济涸辙。
有一段时日,古井水水质受到了污染,那是因为很多市民来九峰山溪上洗衣洗被。他们一来往往就是半天,而且不少都是结伴而来的。古井的位置不是随便凿的,而是宋净真和尚通过精心的勘察,才选中了这个九峰山脉的交汇之地,才有泉水源源而来,冬夏不竭。但也因此,在上游溪水的洗涤,皂水也随之渗进了古井,很快,市民们喝出了水的异味。九峰山溪的洗涤,经过了强制治理,才被制止下来,古井泉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洌。
也是在很多市民进山洗涤的日子,被逼无奈的饮水市民,只好提着空桶来到山上,在支支溪流上找到了很多或大或小的泉眼。他们相信,这些泉眼里流出的泉水更富含矿物质,更有营养。
所以,在防控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九峰公园封锁了入门口,黄岩人喝不上九峰山泉,这算是防疫期间比较难受的一件事情。后来,疫情稍缓,九峰公园重新开门了,那些汲水的市民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