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黄岩城里傍天长街(今天长路)的五支河干河——天长河上共有12座桥,施平桥是自小南门进城的第二座桥。
施平桥又称施兴桥,是沟通天长河东西两岸的重要通道,有着较高的知名度。那时候,南起南古城墙基(现环城南路),北至青年东路,东起东官河,西至天长河(现天长南路)这一区块,有一个叫做“双施居民委员会”的社区,就取自天长河上的双桂桥的“双”和施平桥的“施”,合并而成。
据史载,黄岩城里小南门一带古时十分繁华,是小南门集市所在。天长街(现天长南路)上,从小南门城门口(现环城南路)至左营桥(现天长南路台一医东公交站牌)一带长达300多米的地段,两面绝大部分是民房、店铺。再往北,几乎都是单面街了。施平桥正是处于这条热闹街市的中段,有着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
那时候,施平桥有着独特的古朴风味。从天长街过桥,两边即是临街面河的房子。这些房子富有江南水乡特色,它一般都是临街为店铺,面河为起居室,以及其它生活设施,同时有着独立的水埠头,便于洗涤和船运货物及来访客人的上下。更有临河开窗的卧室,兼有临河的小天井,种些四季花草,那景致令人叫好。清晨迎朝阳,目送轻舟窗下过;傍晚赏月亮,听着橹声数星星,很有诗情画意。
在这些临街面河的房子中,数施平桥西头南边罗家为最。一排六开间的二层楼房,齐齐整整,面向天长街,后临天长河,实乃少见。那时候,因时代变迁,罗家临街店铺大多关着,但可以想象它曾经的兴旺。那唯一开着的合作商店门市部,既给这块区域带来了人气,也给当地群众带来了生活上的便利,同时也是过往客人的一个落脚点。
在施平桥西头临天长街处,除了两边的古民居外,当时还有一座古牌坊。这座牌坊为何人所立,已无从考究。按照民间的说法,贞节坊一般立在路旁,立在路上,坊下供行人、车马通行的,大多是孝子坊,或是纪念当地某贤德仁人和重大事项的牌坊;施平桥西头这座古牌坊横立在路上,两边紧挨着民房,显得十分庄重,想必是属于后一类的牌坊。
那时候,在施平桥更具古风特色的是桥东北首(现黄岩慈善总会大门口处)那棵千年大樟树。这棵大樟树,可谓树中之王,至少在我平生见过的樟树中,还没有超过它的。大樟树主干如旧时的圆稻桶般粗,需三四个成年人合抱。它长在天长河东岸,向西倾斜,主干横过天长河,枝叶向南蔓过施平桥,向西蔓过天长街,直至街西民房屋檐上,方圆四五十米上空被其覆盖。
大樟树常年翠绿,但也有一年两度的换叶时节,初春深秋,寒风平地而起,树上老叶随风飘落,纷纷扬扬,洒满四周,方圆百米之内皆可见落叶。树上附生着一种叫做“猢狲姜”的块状植物,长满了树枝干,任凭风吹雨打,从不凋落。
大樟树也是鸟类栖息的天堂,枝叶深处掩蔽着无数的鸟巢。藏有凶猛的老鹰,也有昼伏夜出的猫头鹰,还有乌鸦、喜鹊、鹁鸪、麻雀等许多叫不出名的飞鸟。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严寒酷暑,总有鸟儿在快乐地歌唱,或在大树枝叶间自由地穿梭,或展翅高飞,翱翔在大樟树顶上,蓝天白云间。
古樟、古桥、古坊、古民居,给施平桥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桥上行人穿梭,桥下小船悠悠,河边树荫下,专心致志的垂钓者,挥舞棒槌的洗衣妇;大樟树上百鸟争鸣,大樟树下一群天真无邪的孩童正玩着“幽猫幽”“挤榨油”的游戏……那时的施平桥,是天长河上一道特有的风景线。
从天长街走过施平桥,也就是桥的东面这片天地,就叫做施平桥里。但是,它的区域范围不是十分确定,一般都是凭着人们的习惯叫法。它西起天长河东岸,向东直至古城墙下,北面与南浮桥里连接,南面至火药桥里。北面与南浮桥里交接处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排水沟,可作为两地的分界,而南面与火药桥里交接就没有明确的分界线了。
施平桥里的主要道路呈“丁”字型,桥东下一条石板路,向东约50米处,横亘着一条南北走向的石板路。那时候,这一片区域以田园为主,沿天长河东边、橘树荫下散落着几座院落,倒有几分乡村风情。
以桥东石板路为界,北边主要有三处人家:沿着南北走向路东的是几户王姓人家;路西有一座比较象样的宅院住着陈姓等人家;再往西则是叶姓、吴姓人家。南边沿河边住着周姓、朱姓、杨姓等几户人家;靠近南北走向路边是王姓人家宅院;南北走向路的东边有一座宅院,住着章姓、邓姓人家。
这一带大多是平常百姓人家,有工人、农民、职员等,也有几户干部人家。除了长期担任当地生产大队书记的王姓人士外,还有担任城关镇镇长的章姓人士和担任某国营大厂厂长的邓姓人士。那时候,民风淳朴,干部亲民,周边群众对这些干部抱着应有的尊重,当干部的没有架子,镇长、厂长都是走路上下班,大队书记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曾被评为浙江省劳动模范。
那时候,在施平桥里还有多座寺院、道观。在桥东石板路中段,就有一座道观。这座道观的规模不大,没有观名,似乎与不远处斗鸡巷西头的东极宫有关联,进出的都是道姑。再往里走,绕过章姓、邓姓人家的宅院,里面是一幢排屋,这座叫做长大屋的坐家(不出家)人院落,住着一群带发的信女。这片区域内最有名的要数天长寺了。
天长寺历史悠久,创建年代无可考。据有关史料记载,旧有塔,寺名无量寿塔院。宋大中祥符元年,赐额天长,后寺废。至清代,曾几度修、废,其间均为僧院。民国五年,尼显权出资重修,为日夕念佛安养之所,从此为尼姑庵。
那时候,天长寺背靠古城墙,主屋坐东朝西,一字排开,大约有十来间,四周高墙围护,形成一座南北偏长的长方形寺院。山门朝西而开,面临一片稻田,视野开阔。寺院后背,可见方山巍然屹立,更为寺院平添一份威严庄重之感。
在天长寺的北边,有一口被称为天长寺塘的池塘。西南边还有一处叫放生池的独立建筑物,它由院落和池塘两大部分组成。院落是由一幢坐北朝南五间平房,另加东西两边各一间转角平房组成。屋前是泥石混合的道地,道地南北约五米外就是放生池。
放生池呈椭圆形,东西约长十四、五米,南北宽约七、八米,池面约百来个平方米。池塘四周均为石块砌筑,十分平整;池塘边上是石板铺地,青石柱与青石板相接,构成护栏,做工也很精细。池东南与西北各有一大一小两丛竹筻,将大半个池面掩盖在竹荫下。
放生池所在位置十分幽静。西面是南北走向大路,东、南、北(平房外)三面均为稻田,其间只有田埂小道。东南面不远处古城墙外,即为东官河与南官河交汇处。站在池东南边上,近观层层橘林,远眺巍巍方山和委羽山,让人心旷神怡。
放生池所在的院落,究竟叫什么,似乎没人知道,大家都统称之为放生池。那时候,院子里只有两户人家。西边为陈姓农家,人丁兴旺;而与其形成鲜明反差的东边,只有一位老师太与其黄姓徒弟。据说,陈姓农家是土改时候分得的房屋,老师太是原住民。
那时候,平房中堂尚有神像供奉,主奉的是观世音菩萨。可以肯定,这是一座佛教寺院,但它是否是一座独立的寺院,它与天长寺有无关联?已无从考究。但在当年天长寺香火兴旺时候,放生池香客亦络绎不绝。因同奉佛教,善男信女们参拜天长寺诸佛后,必到放生池再拜观世音菩萨,然后往放生池里放生鱼龟。
放生池池水清澈见底,鱼龟虾蟹颇多,但因是放生圣地,罕见有张网垂钓者,故这里成了水生动物的天堂。同时,也滋生了一些水生植物,如水松、浮萍等。如遇微风细雨,浮萍轻移,水松间鱼虾穿梭而过,往往让池边人目不暇接。
那时候,清澈的放生池,不仅仅是水生动物的天堂,也是周边居民取水的好地方。放生池所在位置地势偏高,池边平地高出周边稻田一米左右,但池里水源充沛。在正常年景下,水面离岸大多保持在二米左右;倘若遇上大旱天,会下降至离岸三米上,但在我记忆中,池水始终不见干涸。那时候,自来水尚未接到寻常百姓人家,黄岩城里居民靠打井取水,每当旱情出现,周边井水面临枯竭时,人们都会到放生池里挑水。这时的放生池,成了周边百姓的救生池。
社会发展千变万化,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到如今,约七十年过去,施平桥里区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先是大樟树的倒塌。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大樟树轰然倒塌,直接压垮了树下西临天长街的张姓、王姓两户人家的房子,并影响到周边王姓、吴姓、罗姓等五、六户人家,天长街和施平桥交通一度中断。大樟树倒塌不久,古牌坊也被拆除,天长河开始淤塞。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天长河被彻底填平,施平桥连同天长街上这一排临街面河的民房,全部被拆除。河基、屋基与古老的天长街合并一起,形成了如今宽阔的天长南路。古樟、古河、古桥、古街、古民居……已被历史前进的尘埃湮没;而施平桥里也发生了变化。
眼下的施平桥里,已经不见田园风光,橘园、稻田、池塘已经消失,大部分的旧民房已被新楼房取代。但在这里,依稀还可找到昔日的旧貌。千年古刹天长寺和放生池以及部分旧民居还在,其景足以让那时过来的人动容;尤其是保留完好的放生池,寄托着我们这一代人沉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