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房见证了石料开采业的兴盛和哀败。

　　矽肺病患者每天要和药物打交道。

　　7月31日凌晨，江口洋头村一矽肺病患者离开了人世，至此，在该村150多名矽肺病患者中，约一半患者已病故。 这些矽肺病患者都曾从事过同一份职业：石料开采。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一行业在江口十分红火，从事这一行业的家庭一度是当地人艳羡的对象；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石料开采逐渐停歇后，曾涉猎过这一行业的从业者及家庭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昔日的石料开采者被同一个病魔缠身：矽肺病。更可怕的是，该病目前却没有可以根治的特效药。

　　-本报记者施建文 实习生王瞻远 通讯员 牟正华 徐安然

　　活得辛苦，死得痛苦

　　在江口街道民政助理员林育福的矽肺患者名单上，记录着当地矽肺病患者的详细情况，在江口共有234人患上矽肺病，这些矽肺病患者大都是中老年，最大的今年78岁，最小的44岁。江口街道下有31个行政村，矽肺病患者遍布了其中的19个村，人数最多的是洋头村和山下郎村。

　　走进矽肺病患者王富林的家门，只见他的床头摆满了零零散散十多种药物，这些药物大多和治疗矽肺病有关，每天他至少要吃3种以上的消炎药，如果遇到感冒，药量则要翻倍。

　　王富林今年只有59岁，曾从事过石料开采18年时间，直到2004年，才发觉自己患上矽肺病，从那以后身体每况愈下，每天要和药物打交道。看上去还非常健硕的王富林却时常被病魔折磨，现在，他连自家3楼都上不了，更别提出去务工。

　　和王富林一样，这些矽肺病患者们，不但丧失了劳动力，气息奄奄，而且生命犹如压伤的芦苇，不堪一击。小小的感冒，矽肺病患者陈华德撒手人世；不小心摔了一跤，矽肺病患者应普林倒下后再也站不起来。活得辛苦，死得痛苦，是他们人生最后一段旅程的真实写照。对矽肺病患者来说，自由自主地呼吸已然成了最大的奢望。随着病情的加重，他们日不能坐着休息，夜不能躺着睡觉，只能时时刻刻站着，好让喘气能更顺畅点，好让下一次呼吸稍微顺利进行，延续日薄西山的生命，即使，喘气如牛早已成常态。 安然村的李普德，临死之前，被家人送到医院，家人不忍目睹其离去前的痛苦，找到医生，花了5000元后，医生为其打了一针，两小时后，李普德平静离开。相比较，李普德还是相对幸运的，据称，站立、双手紧握栏杆，是不少矽肺病患者离去前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姿势。

　　荣耀与厄运共存

　　石料开采这一行业历史悠久，据山下郎村的老会计徐普松介绍，至少有四百年的历史，无数的家庭借此谋生。新中国成立后，百业待兴，物资奇缺，建筑行业的水泥、钢筋材料巨大的缺口，使得石料成了不容置疑的代替品，从而催生了石料开采业的紧俏与兴旺。当时，农民下地劳动一天，所获的报酬是五六角。与之相对的，石料开采一天可获3元5角报酬，是前者的七倍之多。石料开采业一下子成为最受青睐的行业。当地不惜花重金请来了温岭长屿的师傅，教授石料开采的技术。无数青壮年劳动力想方设法进入这一行业。当时入这行的人，大都是头脑活络、有门路的人，一般人只能隔行兴叹。洋头村的陈仙岳书记这样描述石料开采从业者的生活：下班后，身穿挺括的白衬衫，脚蹬铮亮的黑皮鞋，溜达进城，下馆子吃饭。 在高薪报酬和美好生活的愿景下，石料开采恶劣的从业环境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深浅不一的采石井坑中，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石粉颗粒，能见度极差，即使在白天，也需要借助其他照明工具：冒着黑烟的白蜡烛。就业环境的恶劣，昭示着未来可预知的厄运。据陈仙岳讲，当时石料开采者劳作一天后，吐出的痰液都是黑色的。然而，当时淳朴的人们对医疗卫生知识几乎一片空白，石料开采业繁重的劳作，需要急剧的呼吸供应氧气提供能量，这与从业环境的恶劣相悖离，于是，那些十几岁大的年轻小伙们，娇嫩的双肺浸淫在石灰粉尘中，无时无刻不在饱受蹂躏。殊不知，厄运早潜伏在他们身边……

　　期盼社会救助

　　改革开放后，随着建筑材料的供应增加，石料慢慢退出了建筑行业，石料开采业也逐渐停歇，而石料开采从业者却成了矽肺病患者。作为职业病，因其成因的历史性与特殊性，他们无法索赔，更无从索赔。与此同时，矽肺病患者的家庭陷入了困境，从昔日羡慕的对象成了同情的对象。

　　洋头村的郑根友被查出患上矽肺病已经10多年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妻子离家出走，郑根友只能靠着70多岁的老母亲每天打点零工勉强过活。

　　5年之前，女儿出了车祸落下残疾，因无钱医治，郑根友只能将她送往亲戚家寄养。家里两间石板房见证了郑根友现实生活的衰败，家徒四壁，大件家具就是几张桌椅，唯一的一件电器还是十多年前妻子的嫁妆，现如今，因为无钱维修早已成了摆设。郑根友无奈表示：“能借钱的亲戚都找遍了，得了这病谁都知道我还不上了，我也不想再麻烦他们，能过一天是一天。”

　　家庭支柱的倒塌，维持患者生命的医疗支出，使得矽肺病患者的家庭，十有八九是村里经济最困难的家庭。据了解，平均每户矽肺病患者家庭为该病的医疗支出达二三十万元。山下廊村，是矽肺病的重灾区，二三十年来，无数的矽肺病患者离世，留下了无数孤儿寡母家庭，凋零孤苦，极度困难。

　　近年来，随着新农保报销比例的提高，大大减轻了患者家庭的负担，但对捉襟见肘的矽肺病患者家庭来说，自负的医药费用依然是座越不过的大山，他们急需社会各界的关心与帮助。 安然村的村委会主任李普顺也迫切地表达了这一愿望：希望矽肺病患者的医疗费用自负的部分能通过其他途径得到救助，为病患家庭雪中送炭。调查中，几乎所有的村干部不约而同地表达共同的心愿：如有可能，尽力帮助这些矽肺病患者得到专业有效的治疗，减轻病痛，延长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