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北洋镇潮济村旁，胡村岭古道杂交林中，乌饭树又长出了一茬新叶。这是一种江南常见的灌木，也称为山草米脑或者乌桐树。趁着好天气，林桂森夫妇上山采摘，为制作乌饭麻糍做准备。
潮济村民将糯米捣成麻糍。徐凤华摄
一
乌饭麻糍，是黄岩当地的一种传统时令小吃，尤其是农历四月初八这天，吃乌饭麻糍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而对于六十多岁的林桂森来说，它不仅仅是一种食物，还是被保存在岁月之中的生活和记忆。
林桂森的家就在潮济老街。年，北洋镇开展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工作，潮济老街得到修缮。林桂森看着老街的人气一天天回升，第二年春天，他终于做了一件想了很久的事——约上几个老伙计一起开家小店，冬天卖腊肉，夏天卖麻糍。
林桂森说，做乌饭麻糍之前，最重要的事就是上山摘乌饭叶。夏初，也是摘乌饭叶最好的时节。时间早了乌饭叶还没抽出嫩芽，晚了乌饭叶变老，榨不出汁来。诗中“丛生春晚，苗叶红赤，照耀山谷”，描述的正是此时节的乌饭叶。
当然，四月初八前后，农村集市也偶有卖乌饭叶的，但林桂森还是愿意自己上山寻一遍。“乌饭树夏天会开出小白花，秋天会结出圆紫果子，长得比较矮，不容易找，但找着了就有成片。”林桂森说，和妻子两人上山要摘够四麻袋。十岁的孙女林晗也喜欢跟着一起去，因为长有乌饭树的地方通常长有她最喜欢的“葛公”(覆盆子)。
二
“麻糍挂桌档得流噢——快点赶。”在黄岩西部，流传着这样一句俚语。
听着有点夸张，但颇为形象地描述了麻糍的软糯和弹性。乌饭麻糍的滋味也是如此。滑嫩的口感，主要归功于主料——糯米。林桂森说，在旧时，糯米比较精贵，有些人家会拿麦粉代替。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拿麦粉代替也凑不齐一捣臼，就这家凑三斤、那家凑四斤。左邻右舍，但凡有工夫的男人们都会加入其中，为自家的几斤麻糍再出点力气。在林桂森的记忆里，儿时，潮济村几乎每户人家都会做乌饭麻糍，做乌饭麻糍的场景也永远是热闹的，因为这实在算得上是村里的一件大事。
做麻糍的糯米需要提前浸泡。摘得的乌饭叶洗净后，还需反复捶打，再用沥出的乌饭叶汁浸泡糯米一夜。林桂森回忆，儿时，待到这一环节，奶奶早已坐在灶下，生火将一大锅的糯米炊熟。
为了使糯米口感更好，林桂森从奶奶那学得一个小窍门——蒸糯米时不要盖锅盖，让蒸汽通过糯米一直蹿到空气中，否则糯米湿度太大。又因“咸麻淡粥”的说法，老林会在炊时撒些许盐。伴着白蒙蒙的雾气，糯香和着乌饭树叶的清香，再用捣臼捣成麻糍，擀成一寸厚，擀时会加松花粉或者黄豆粉防粘。为了更好吃些，人们会在切好的乌饭麻糍上再加点红糖或者包上花生粉、芝麻、桂花等，这都是每个人各自心念一动间的事。
三
关于吃乌饭麻糍的习俗，跟牛有关。
四月，秧长麦黄，俗谓“四月无太婆，六月无破箩”，是黄岩乡下春耕最忙的时候。但农历四月初八这一天比较特殊，据说是牛的生日，牛受到主人家的厚待，不仅给吃乌饭麻糍，还不用去耕田。
“我们会在麻糍外面卷上一些草，喂给牛吃，让牛滋补体力。”林桂森说，“也有说牛吃了乌饭麻糍后，牛虻就不来叮了。”有趣的是，这一天，养牛的主人还会在牛栏前挂一把稻草扎成的稻秆刷，据说是牛的蚊帐，可以避蚊子。这所谓的牛蚊帐当然是避不了蚊子的，但黄岩老百姓还会选择在这一天挂蚊帐，挂的时候还不能说话，免得被蚊子听到了。
至于食用乌饭麻糍的好处，《本草纲目》中有提乌饭能明目壮身：“摘取南烛树叶捣碎，浸水取汁，蒸煮粳米或糯米，成乌色之饭，久服能轻身明目，黑发驻颜，益气力而延年不衰。”这南烛就是乌饭树。
如今，潮济村的乌饭麻糍制作技艺已成功申报黄岩区非物质文化遗产。潮济村的村民们也有了一个约定——每年农历四月初八这一天，大家自发组织到黄岩第一菜市场门口，现做现卖乌饭麻糍。
林桂森自然也是其中一人。“大家都是自愿参加，图个乐趣，所赚的钱也用于村里的其他活动。目的是将乌饭麻糍传承下来，将潮济老街宣传出去。”林桂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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