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将至，该是说说龙的时候了。以前过年换挂历是顶顶重要的事情，有一年的挂历，整本都是各式各样的龙，盘踞在袅袅婷婷的仙子身边，煞是好看。根据目前的记忆程度来看，可能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等栩栩如生的龙，当时大受震撼，心生临摹之意，只是怎么画也画不像，祖父却在边上夸赞“妙啊妙”，我生气得很，以为是嘲笑。祖父说，你见过真龙吗？回答没有。他说，那如何知道挂历上的龙是龙，你画的便不是龙。

　　这么说未免有些“无赖”，不过祖父的话也传达出最朴素的真理，现实生活中无可溯源的东西总是给人以无尽的想象。《尔雅翼·释龙》记载：龙有“九似”，是鹿、驼、兔、蛇、蜃、鱼、鹰、虎、牛诸多动物各种部位的杂糅体。内蒙古兴隆沟遗址考古挖掘出两条猪首龙，龙首是野猪头骨。有名的要数红山玉猪龙了，较多地保留了猪的形象。新石器时代的人类之所以让猪做了龙头，恐怕也是崇拜野猪的凶悍和力量。到了汉朝，龙的样子开始有了改变，彻底脱离了猪嘴羊头的形象。汉末龙从蛇身转向兽身，唐龙长出类似鸟的爪子，到宋代中晚期，龙的躯干又回归了蛇形，宋人陈容《六龙图》中的龙基本上奠定了后世龙的形象。一直到清朝，龙算是在人类的想象力中完成了漫长又复杂的进化史。

　　龙的存在一开始是人类图腾崇拜的产物，它掌握着超越人类、控制自然的神秘力量。《说文解字》说它“能幽能明，能大能小，能长能短”，变化无穷。《山海经》说它睁开眼睛就是白天，闭上眼睛就是黑夜。诗经《周颂·臣工之什·载见》 ：“龙旂阳阳,和铃央央。”说的周成王初即位时，带着画有蛟龙的旗帜，率领诸侯拜谒武王庙祭祀求福。开始龙还是以一种神兽的身份受人崇拜，当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们发现可以借力这种对龙的信仰来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时，龙就开始在“工具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高祖刘邦以其母感“龙”而生营造出自己代表龙治理天下的一种“君权神授”的形象。于是皇帝成了“真龙天子”，挟“龙威”以治天下。当龙成为皇家专利时，他们又开发出一种新的用途：事情做得好可以赐予绣着“似龙非龙”图案的荣誉服装。比如明朝有蟒服、飞鱼服、斗牛服和麒麟服，长得都差不多，保留了龙的基本形状，在角、爪子、尾巴上做一些小改动，变成皇家福利奖励给忠臣良将，使其更好地为自己服务。

　　龙的好处被上位者挖空用尽，但是低级动物想要修炼成龙也是蛮不容易的。《述异记》里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而为角龙，又千年为应龙”。《三秦记》也有记载：“河津，一名龙门，水路不通，鱼鳖之属莫能上，江海大鱼薄集龙门下数千，不得上，上则为龙”。蛇鱼都想成为龙，有些要修炼千年，有些要跃龙门，挤破脑袋都想变成龙。但是有些龙过腻了威严神性的生活，也想要扮成虾兵蟹将微服私访，刘向《说苑》就讲了一个“白龙鱼服”的故事，结果那条龙因为伪装成鱼被渔夫射瞎了一只眼睛。

　　如今，我们是实现“龙纹”自由了，龙成为自强、祥瑞、吉庆、美好的象征。门口贴的春联要印着团龙纹，窗花要来一张双龙戏珠，衣服也要绣了漂亮的金龙祥云。我已经买好了长长短短的竹篾和红绿布料，新年要和女儿一起做一盏龙灯，期待这一年“辰”风破浪，有龙则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