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农历八月十二,又到潘深河讲堂开课的日子。86岁的朱小乔撂下手头活计,9点不到就赶到讲堂,结果还是来晚一步,座位全满,只好拿条长凳坐下。
“今天,我们来讲讲老年人养生问题,首先呢饮食要清淡……”潘深河边用方言讲,边拿竹竿指着字牌上的字,朱小乔听得入神,听到熟悉的内容,不自觉随老师一起念起来。朱小乔是梓浦自然村人,10年来一直是潘深河讲堂的忠实“粉丝”,“跟老人们一起学学保健知识、唱唱歌,日子过得很开心。”
一位民间讲师,10年热情不减,坚守一方讲堂,为老人带来开心生活。这就是潘深河,一位八旬老翁和他的土讲堂。
“我要办讲堂,不收费”
潘深河的讲堂,设在村戏台二楼。水泥的天花板上4台吊扇,四壁挂满百余张大大小小的字牌,27张颜色不同、大小不一的破旧课桌。
就是这看似破旧的讲堂,让潘深河倾尽了心血。
退休后,潘深河被畜牧站留用了10多年。真正退休时,他到镇里的老年大学听课,打心眼里喜欢上了养生保健知识,“这些知识很受用,要让老年人都学会。”
联群村是北洋镇第一大村,下辖梓浦、灵石和横山下3个自然村,2890口人,其中60岁以上老人630名。平时,大家没什么娱乐,就打打纸牌、搓搓麻将。
想到村里老年人的境况,潘深河决心自己办讲堂,让老年人听得懂、学得进、愿意来。但办讲堂,对一个75岁多的老人来讲谈何容易。现为村党支部书记的林加庆回忆说,2000年自己正当村委会主任,潘深河多次找到家里来,希望办学堂的事得到村里支持。
当时,林加庆说:“办讲堂是好事啊,可是村里没钱付你工资!”潘深河说:“我办学堂,不收费,有场地就行!”村里看到他如此坚决,就把戏台拿出来给他用。
场地有了,潘深河要给学生找课桌。灵石中学要换新桌凳,潘深河马上跑到学校,将替换下来的旧桌凳要过来。
考虑到戏台楼梯狭窄、老年人上下不便,以及硬件设施简陋,今年8月,黄岩区委宣传部在戏台一楼重新装修了场地,换了新桌椅。为了保存以前的记忆,二楼讲堂仍旧保持原有模样。27张课桌中,4张双人桌、23张单人桌,有乳白、栗色、深橙黄等多种颜色。
76岁的黄永金上了10年课,说起潘深河当年创办讲堂的艰辛,他唱了一个顺口溜:“学校办起多少难,眠床顶棚当黑板。灵石中学讨来旧桌凳,邋里邋遢放不平。个别村民来反映,电视大学办不成。老倌老太读大学,我们牙齿都笑落。老潘同志有决心,电视大学一定要办成……”
“自己写的字牌,是讲义”
潘深河讲堂很“土”,从形式到内容都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
讲堂里,最惹眼的教学工具,就是四处悬挂的手抄字牌。这些字牌大的有60厘米宽、一米长,小的只有20厘米宽、30厘米长,材料有白色的挂历纸,也有淡黄色带格纹的广告纸。
潘深河说:“我自己写的这些字牌就是讲义”。从2000年开始,他就在家写字牌了,每写完一张,都缀上“潘字”或“老潘字”及书写时间。他给每张字牌贴上粉红色眉题,眉题上面穿孔,用“S”形细铁丝挂住,不用的时候就挂在自家卧室或客厅,用的时候就拿到讲堂。
潘深河没上过一天正规学校,写字牌也不是件易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适合老年人的内容。在镇老年电大听课时,他最为之心动的就是保健知识,于是就把电大的课本《排毒解毒食物》、《糖尿病知识教育手册》、 《老年实用保健》等翻出来,摘录重要的句子。报纸、杂志、电视,也成了潘深河讲课内容的来源,上街买菜时他会捡别人扔掉的小册子,看到有用的内容就抄下来。
10年间,潘深河写了300多张字牌。讲堂二楼悬挂的最大字牌,长约1米,宽约0.6米,内容关于消暑饮食,足有千字。潘深河摸着字牌说:“这张啊,我花了3天才写好。”
“10年,没停过一堂课”
每月农历初二、十二、二十二上午,是潘深河上课的日子,每次两堂课,每堂一个小时。
每到上课时间,村里老人或骑三轮车或步行,三五成群赶到讲堂,风雨无阻。潘深河对上课有一种特别的感情,缺一次课都不舒服,他说:“10年了,讲堂没停过一次课,算算快800堂课了。”
潘深河一直说自己身体不错,能上好课。但老伴章吉青知道,老潘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2007年6月26日,农历五月十二。上完课回家,潘深河觉得浑身乏力,靠在一楼的椅子上,眼睛眯眯的打不起精神。老伴劝他赶紧上楼躺一躺,他迷迷糊糊走到二楼,还没挨上床边,咕咚一声倒在地板上。老伴赶紧叫人把潘深河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潘深河脑部血管阻塞,需要住院手术。
住院的25天里,潘深河看着上课日子到了,变得急躁不安。7月6日,潘深河病后第一个上课日。早上7点钟不到,医生来查房,却发现潘深河不见了。老伴章吉青找遍了楼层上的角角落落,怎么也找不到人。
章吉青了解老潘,知道他牵挂上课的事。当她赶到医院一楼的电话亭时,潘深河正在跟村干部通电话。第一次找别人代课,潘深河不放心。再到上课时间,他坚持让老伴陪着,乘车20多分钟赶回家,上完课再回医院。
其实,经过多年熏陶,潘深河的一批学生能带好课了。在他住院期间,比较活跃的黄永金和王克兴带着学生们上课。黄永金越剧唱得好,潘深河平时就让他给大家唱一曲。王克兴擅长革命歌曲,潘深河就让他带着大家唱。
现在,每次上课,潘深河讲第一堂,第二堂课留给学生。讲堂的主角,不再是一个“潘老师”,而是有很多“土讲师”,学生们都有上台展示自己的机会。
“上课,就是让老年人高兴”
潘深河常说,他的第一青春献给了兽医事业,第二青春要献给老年事业。而他为老年人服务的方式,就是办讲堂,“上课,就是让老年人高兴、健康。”
潘深河讲堂,现在成了老年人的精神乐园。87岁的周金娥,日子过得开心,现在还能跑步。她说:“潘老师教我们知足常乐,现在我们每月有100元养老金,日子过得不错。”
潘深河热爱生活,他把健康、文明等观念带到课堂,传达给每一个学生。他的《劝戒烟》说道:纸烟本是消耗品,经常吸它便成瘾。吸得越多越中毒,日夜咳嗽不安乐……建议同志把烟戒,健康长寿多快乐。村妇女主任王红芳说,一开始,个别老人还在课堂抽烟,听了潘深河的课没多久就把烟戒了。
“兄弟姐妹要和气,莫因琐事生闲气,争吵打骂都不要,团结互助放第一,家族纠纷人耻笑,亲邻朋友瞧不起。”家庭和谐、邻里和睦、清洁家园、遵纪守法,都被潘深河编进了顺口溜,他说:“这是我心里的歌。”
64岁的叶秀英,以前读过5年书,会说普通话,跟一般的老年人比起来,算是“文化人”。但她对潘深河讲堂情有独钟,每次都和老伴应由正一起,骑三轮车来上课。
叶秀英对讲堂的热爱,不是没缘由的。以前,她过得不开心,因为只有一个女儿,在农村常被人欺负。碰到家里有事,她常常气得吃不下饭,身体也不好。在讲堂里,叶秀英经常听老师说要宽容别人,时间长了,慢慢想开了,身体也不知不觉好了。 10年风雨,潘深河的背弯了,听力也有点障碍,但他的信念没变:“我要办讲堂,直到走不动为止。”